Ⅰ 9、沼袋站前商店街的對面

他們這些人總是大聲跟我說:「不是啊,這是原創。」「什麼地方是原創?你只是個變態!」「沒有河童,這兒也沒有大沼澤地。」他們住的木房子就在沼袋,對那裡,我也會吐嘈:「沼袋,不就是池袋的山寨嗎?」「沼袋是東京最猥瑣的地名吧。」「河童在沼袋拿不到居民證。」

跟我一起到東京吉本培訓班的組合是大阪出身的「輪胎戰隊」,我們同歲。他們曾經獲得過高中漫才比賽的獎項,跟我們相比,可算是超級精英了。在全國盡顯才華的人居然跟我們同期競爭,一種絕望與自卑感不由得直線上升,我們恐怕是沒有希望了。

當然,還有一個方法就是假裝不知道,無視他們的存在,但這個我做不到。他們是我家鄉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說老實話,家鄉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其實就是陌生人,但在東京沒朋友,總覺得不踏實,所以跟他們慢慢地也就成了朋友。

組合「輪胎戰隊」,這名字很難聽,叫人不舒服,但成員阿哲和阿大都是善解人意的好夥伴。快活,不耍大牌,對待我就跟好友一樣。

我們經常在一起玩,租過車,事先都沒打招呼就幫朋友搬了家。那時,我總過不了面試的難關,阿哲為我擔心,讓我跟他一起到攝影棚打工,做接待處的工作。這個工是他擅自找的我,工錢只有一份,他分一半給我。我只是坐在阿哲的後面,為此甚感過意不去,於是就寫了一首詩,供阿哲閱覽。我不是山下清,詩的價值等於零。阿哲跟女孩子約會時,我偷偷地跟蹤他,不讓他察覺,後來被他發現了,阿哲因而大怒,差點兒打了我。

培訓班比想像的更為嚴格,很多學生都退學了。有一天,我跟阿大走在沼袋的街上,他問我:「壽司店的主人不問你,就拿給你做好的壽司,你最不愛吃的是什麼材料 ?」我問他:「這是猜謎嗎?」阿大說:「壓軸戲。」

我沒演過壓軸戲,但阿大是藝人,這是一條絕對無法逃避的道路。我這麼跟他說了,同時也冷不丁地說了「好可怕」。他問我:「這要是你,怎麼回答?」我答:「& Garfunkel。」 阿大抬頭看暮色的天空,說了一句「原來如此」之後,馬上問我:「這什麼意思?」我答道:「不知道。」

阿大說:「真行……原來我就隱約覺得,你了不起!」我好像是被嘲笑了一番,但阿大卻是認真的。他說:「你把Simon & Garfunkel的Simon拋開,只說& Garfunkel,然後讓Simon跟Salmon諧音,對不?」

其實,我根本就沒那麼想,這只是阿大想多了而已,我覺得挺害羞的。阿大跟我說:「像你這樣的夥計才能成為藝人。」說完後,阿大就再也沒來NSC。

後來,我跟他們兩人還有來往。那天我在沼袋的木房子里,他們因為一點兒小事吵架,最後還動了手,打成了一團。我正在為阿哲寫詩,當時並沒有反應過來。

打架打完後,阿大質問我:「你幹嗎不勸架啊?」阿哲也說:「正常人不都加進來勸架嗎?我一開始以為你是會勸架的……」兩人都笑了,這真使我害臊,覺得無地自容。說真的,這挺可怕的。後來,沼袋的木房子解除了租賃合同,阿大返回了大阪。

十五年已過,對我來說,沼袋是他們的街道,一直到今天也不覺得我當時的回答「& Garfunkel」有什麼好笑,反倒是阿大抽取出的「家」這個回答讓我喜歡。穿過沼袋的商店街,就是他們的木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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