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秦克儉入職大理寺

左寺官衙。

孫紹宗趕到的時候,早已經有兩人等在裡面了。

其中一個自然是秦克儉,另外一個卻是孫紹宗的半個家奴——出身於五溪蠻族的趙楠【芭稞】。

趙楠當初受孫紹宗委派,輔佐柳湘蓮的日常工作,誰承想柳湘蓮剛乾了半個月,就受了刺激,鬧著要去考科舉。

孫紹宗無奈的放走了柳湘蓮,趙楠卻並沒有跟著離開,而是繼續以書吏的身份,留在大理寺之中。

他本就是個擅於鑽營的,又打著孫紹宗親信的旗號,這半個多月的功夫,就已經將左寺上下摸了個七七八八。

因此在孫紹宗看來,他是最適合幫秦克儉儘快進入工作狀態的人。

話說……

今兒秦克儉倒也簡單打扮了一番,不復前些日子的頹廢,反而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冷冽。

即便是在孫紹宗面前,這廝依舊沒什麼好臉色,硬邦邦的,倒好像是被孫紹宗拖欠了工資一般。

天地良心,這廝最近從孫家順走的茶葉,就足夠普通師爺三個月的薪資了。

不過這年頭像秦克儉一樣,專業素質過硬,又精通文案的師爺可沒那麼好找。

尤其孫紹宗現在地位高了,總不能事事躬親,能找到這樣一個得力下屬,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有鑒於此,些許不順心的地方,孫紹宗勉強也就忍了。

卻說在廳里分賓主落座之後,孫紹宗先把趙楠介紹給了秦克儉,秦克儉聽說是幫自己熟悉差事的書吏,倒也沒什麼異議。

不過在溝通布置日常工作的時候,秦克儉卻據理力爭起來。

本來按照孫紹宗的意思,他近期還會物色一名文案師爺,屆時秦克儉只需專職刑名就好。

又因為孫紹宗現在畢竟是四品高官,更是在大理寺這樣的閑散衙門,雖然也免不了要親自查案,但肯定不會像當初在順天府那麼頻繁。

所以很多時候,就需要秦克儉輔助左寺的其它官員辦案。

畢竟秦克儉現在只是白身,師爺的身份也不足以讓他獨立辦案——其實若在地方上,什麼白身不白身的,師爺帶頭查案誰敢有意見?

可惜這是在京城之中、天子腳下,規矩自然比別處嚴些。

但對於這種安排,秦克儉卻提出了異議。

而他提出異議的方式,更讓孫紹宗頗有些無奈。

「楊志銘,正五品左寺丞,兩年前由正五品光祿寺少卿轉任,為人精於數算,對刑名一道卻只是一知半解,兩年來照本宣科,無功無過。」

「唐惟善,正六品左寺正,前任左少卿柳芳的親信,慣會逢迎拍馬,做龜公倒是個好手,至於刑名么——哼!」

「陳敬德,從六品左寺副,三人當中官階最低,資歷卻最深,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經驗豐富,反而證明他眼界、能力、乃至運氣都是最差的一個——唯一的優點,就是已經被東翁折服,算是條聽話的好狗。」

將左寺主要的三名官員一一點評之後,秦克儉哂道:「我若肯屈身於這些酒囊飯袋,又怎會淪落到如今的境地?」

這廝當年在北鎮撫司的時候,貌似沒有這麼桀驁不馴吧?

怎得被貶到南疆做了三年苦力,這脾氣反而見長了?

莫非他在那邊兒,其實是被當成大爺供著的?

孫紹宗心下腹誹著,眼見秦克儉一副決不妥協的樣子,只得退一步道:「那讓你實際主導總行了吧?不過眼下楊志銘和唐惟善怕未必能答應,所以近段時間,你先帶著陳敬德查案——我屆時會好生叮嚀他,讓他一切以為為主。」

秦克儉猶豫了一下,總算是點頭應下了。

孫紹宗這才命趙楠,去請左寺里有正經官身的,過來與秦克儉互相認識,也免得有人不知就裡,再與他起了什麼衝突。

至於那些沒官職,卻握有一頂權利的吏員們,礙於官吏有別,卻不好叫到屋裡一一見過,只能等之後趙楠私下裡引薦了。

這期間,秦克儉一直是滿臉陰鬱的模樣,估計大多數人對其的印象,都不會太好。

再加上孫紹宗並未隱瞞,他是出自北鎮撫司的犯官,對其敬而遠之的人,那就更多了。

不過秦克儉似乎也樂得如此,別人越是疏遠他,他越是擺出一副不屑的嘴臉,半句話都不肯多說。

唯獨面對陳敬德時,因知道最近兩人少不了要打交道,這才破例寒暄了幾句。

總之,這是一次完全不成功的引薦會。

好在身為刑名師爺,秦克儉只需向孫紹宗這個僱主負責就成,倒也不是一定要與僱主的同僚搞好關係。

再說孫紹宗也已經打定主意,另外一位問案師爺,就找個八面玲瓏的來,屆時就完全用不著秦克儉迎來送往了。

當然,這文案師爺眼下不太好找,說不得也只能等到明年春闈結束之後,再選個名落孫山,又頗有這方面經驗的考生充任了。

……

書不贅言。

將官員們介紹給秦克儉之後,孫紹宗就讓趙楠帶著秦克儉,去熟悉大理寺的業務了。

而他自己則是趕奔後衙花廳——雖然已經得了消息,大理寺內部統一意見,決定要鼎力支持自己的提案。

但這事兒畢竟還沒有『官宣』,更沒有涉及細節問題。

具體該如何操作,自然還要同魏益、李文善兩個仔細斟酌才是。

約莫是失了鬥志,魏益這回瞧著倒是從容了不少——反倒是李文善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副亢奮過度的樣子。

而且不等孫紹宗和魏益發話,他就先把連夜制定的方案擺了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新鮮花樣,不過是孫紹宗先行提案之後,再由下面的官吏附和相迎,藉以試探朝廷的態度。

如果試探的結果尚可,李文善會再炮製一片雄文,從專業角度上,與孫紹宗的提案相互呼應。

最後則是魏益這個正經主官,以大理寺全體的名義,敦促內閣、朝廷,儘快行此利國利民的善政。

這也是各衙門多年總結出來的套路,雖然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但勝在步步為營,一旦初期遇到不可抗力,也方便丟車保帥。

故而三人走了走形式,就把這套路確定了下來。

然後兩人再次審閱了孫紹宗的提案,確認沒有什麼疏漏,或者犯忌的地方,便以茶代酒為孫紹宗壯行——他要在正午之前,親手把奏本提交到皇城司。

其實這投遞奏章的事兒,派個衙門裡的小吏跑腿就足夠了。

但一般越是重要的事情,官員越不肯假手於人,既然人家都這樣做,孫紹宗自也只能隨行就市。

卻說因是公差,孫紹宗便沒用自家的馬車,而是乘坐了四人抬的轎子,在幾名衙役的簇擁下,前呼後擁的趕奔西華門。

其實孫紹宗不愛用這依仗,一來是嫌慢,二來是嫌憋屈,但那前呼後擁橫行霸道的感覺,其實還挺有成就感的。

不過到了皇宮門口,這些依仗自然不好再用。

遠遠停在了街邊,孫紹宗下了轎子,正待去登記處,用火漆封存好奏章,然後再投遞到專用的暗箱里。

冷不防後面趕上一人,遠遠的便嚷道:「老弟、孫老弟!」

這樣稱呼孫紹宗的人其實不多,而後面這人卻正是頭一個這麼叫的。

「雨村兄?」

孫紹宗轉回頭,故作詫異的道:「你這時候來東華門做什麼?」

這倒不是說賈雨村不該來,而是因為身為順天府尹,堂堂的三品高官,賈雨村已經有資格參加每天的早朝了。

而眼下這個點兒,應該是早朝剛散了有半個時辰左右,賈雨村這時候又匆匆而至,自是有些不同尋常。

「唉~」

賈雨村嘆息一聲,搖頭道:「多事之秋、實在是多事之秋啊!」

說著,左右張望了幾眼,忽然壓著嗓子道:「既然湊巧撞上了,老弟不妨幫我認上一認,看那人是究竟真的,還是冒名頂替。」

聽他說的鬼祟,孫紹宗忙問究竟是誰,怎得還需要自己去辨認。

賈雨村卻不肯多說,只是把手向後一招,他那頂轎子便西華門侍衛與太監的側目中,晃晃悠悠的到了近前。

賈雨村又親自上前,將轎簾挑開半邊,示意孫紹宗進行辨認。

孫紹宗眼見如此,也耐不住好奇探頭張望了一眼,卻頓時瞪大了眼睛。

原來那轎子里坐著個蓬頭垢面的男子,卻竟是朝鮮使臣李恩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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