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孫家日常

孫府,書房。

被壓縮到極點的紙團,啪的一聲砸在紙簍上,那二尺見方的紙簍左搖右晃,終於還是頹然倒地,呼呼啦啦又滾出十幾團草紙來。

孫紹宗回頭掃了一眼,心下愈發煩悶起來。

以前他最多也就是寫個案情彙報啥的,這正兒八經的上奏本提建議,卻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即便提前找了些範本,可真要動起筆來,依舊是不得要領。

畢竟這年頭的奏表,與後世的官樣文章比起來,可要花團錦簇多了。

以孫紹宗如今的水準,能用文言文把事情講清楚就不錯了,再要符合那些起承轉折什麼的,就實在是難為他了。

以往他也都是勉強能圓上就得了。

反正自己是武舉出身,又不是什麼正經文人,廣德帝也不會太過計較。

可這奏摺發上去之後,肯定是要在某些範圍內傳閱的,甚至有可能明發下來,以便有關部門進行討論。

就算孫紹宗不怕旁人笑話,這大理寺的顏面總還是要顧及的。

罷了。

還是先斟酌一下,再繼續動筆吧。

孫紹宗把紫毫往桌上一擲,自院子里提了桶井水洗漱,那冷徹骨的觸感,頓時讓心中的煩躁為之一清。

或許,該找人幫著潤色一下?

比如說于謙就挺合適的。

正好他如今勉強也算是皇帝身邊的近臣,順便還能打聽一下,廣德帝看了這份奏章大約會有什麼反應。

不過今兒是不成了,眼見天色就要入夜了,還是等明兒再去戶部衙門尋他——屆時就打著替大理寺上下,討要俸祿的名義好了。

話說回來,真不知戶部是怎麼想的,這節骨眼還扣著銀子不發下來——難道就不怕朝野內外,都認為他們是在公報私仇?

心裡琢磨著朝堂上的紛爭,孫紹宗信馬由韁的出了院門,剛往自家趕了幾步,遠遠的就瞧見兒子孫承毅,正在前面撒丫子飛奔。

身邊一個婆子、兩個丫鬟,個頂個老母雞似的支著臂膀,護持在他身前身後,生怕他一不小心磕著哪裡。

可越是這樣,孫承毅卻是偏往那兇險處闖,不是攀欄杆、就是跳石頭,手裡拎著不知從哪兒撿的竹竿,見什麼都要上去劈兩棍。

嘖~

這小兔崽子真是欠收拾了!

孫紹宗當下虎著臉、背著手,攔在了兒子的必經之路上。

「爹爹!」

小傢伙卻沒看出個眉眼高低來,一見是親爹在前面,當下喜不自禁的跑了來,從兜里摸出個咬過兩口的芝麻團,獻寶也似的往孫紹宗面前送:「爹爹吃糖。」

孫紹宗頓時綳不住了,貓腰把這小子圈到懷裡,虛往那芝麻團上咬了一口,笑道:「爹爹吃過了,你自己吃吧——乖兒子,你方才玩兒什麼呢?」

「耍劍。」

孫承毅生龍活虎的揮了揮手裡的竹棍,又正兒八經的補充道:「學爹爹耍劍!」

這個……

「以後記得要說舞劍。」

更正了兒子略有歧義的說辭,孫紹宗倒真有幾分意動起來。

前幾日,他就說要勤練武藝來著,卻總也不湊巧,現如今正好一舉兩得。

「走!爹爹耍……啊呸,舞劍給你看!」

抱著兒子大步流星的到了自家小院,為免得厚此薄彼,還專門把閨女也喊了出來。

原本想讓婆子、丫鬟,幫著拘束兩個娃兒便是,哪曾想從內庫里取出那柄霜之哀傷,卻發現三房妻妾都已經侯在院子里了。

眼見眾人如此捧場,孫紹宗自也來了興緻,把大氅一把甩給阮蓉,手中巨劍揮灑開來,也不拘什麼招數,總之是虎虎生風、威勢不凡。

其實要論武藝精熟,他眼下差著便宜大哥還有好大一截呢。

可在場的都是女流之輩,如何能看得出個眉眼高低?

眼見這百十斤的兇器,被自家老爺耍的上下翻飛,一個個的都是目不轉睛、喝彩連連。

而尤二姐看的心馳神搖之餘,卻愈發期待晚上的龍馬精神。

又琢磨著,孫紹宗演練武藝之後,定是要沐浴一番的,倒正好能用上前幾日預備下的東西。

於是忙喊了彩霞過來,附耳叮嚀了幾句。

彩霞聽了自家姨娘的吩咐,那瓜子臉騰一下紅了大半,有心支吾推脫,卻又被尤二姐搡了一把,催促她趕緊張羅著,莫誤了二爺的興緻。

沒奈何,彩霞也只得悄沒聲的到了小廚房裡。

雖說院子里真熱鬧著,不過眼下已經到了飯點兒,灶上幾個婆子、丫鬟,哪敢擅自離開?

只能隔著門縫掃兩眼,然後嘰嘰喳喳的議論著。

這忽然見到彩霞進來,領頭的中年廚娘忙從板凳上起身,一邊往往圍裙上擦拭雙手,一面堆笑道:「彩霞姑娘這時候過來,莫不是尤姨娘有什麼吩咐?」

她雖是笑臉迎人,彩霞卻完全沒有投桃報李的意思——當初彩霞在這小廚房裡,也曾待過一段時間,當時可沒少被這廚娘刁難。

故而彩霞只是綳著臉回了句:「姨娘吩咐了,讓廚房裡備下熱水、浴桶,等吃罷晚飯就抬到我們屋裡。」

「浴桶是要大的、還是小的?」

「最……最大的那個。」

說到這『最大』二字時,彩霞臉上忍不住又飛起兩團酡紅。

那廚娘方才討了個沒趣,心下也有幾分不快,眼見她這等模樣,哪還不知道今晚上是什麼戲碼?

當下忍不住調侃道:「姑娘倒是好運道,這才瞧了二爺使劍,轉眼又要領教二爺的槍法……」

「呸!」

沒等她把話說完,彩霞先就惱了,迎頭啐了她滿臉,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胡亂議論咱家二爺?」

那廚娘話一出口,其實也就後悔了。

在這府上若得罪了大爺,還能找二爺求情,可若開罪了二爺,那就真是無人可救了。

當下她也顧不得擦臉,忙又堆笑道:「這怎麼話說得,我哪敢議論二爺啊?姑娘可千萬別誤會,我就是跟人玩笑慣了,一時嘴賤,可萬沒有別的意思!」

說著,還不輕不重的給了自己個大嘴巴子。

彩霞這才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丟下句:「別忘了飯後,把浴桶送到西廂來。」

「知道、知道,咱們一準耽誤不了正事兒!姑娘慢走啊!」

那廚娘追著嚷了兩句,轉回頭卻是紛紛的啐道:「不要臉的騷蹄子!眼下連個名分都沒有,就敢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且看她哪天有個馬高鐙短的,老娘怎麼收拾她!」

廚房裡卻靜的出奇,既沒有人反駁,也沒有人附和……

卻說彩霞離開小廚房之後,又徑自回了西廂之中,翻箱倒櫃的找出兩個物件來。

這兩個物件,粗看之下倒同後世的情趣胸衣相仿:兩塊連在一處的橢圓形布料,中間卻都敞著個雞蛋大的窟窿。

不過這兩件胸衣上,又綴了不少細絨,摸上去柔柔的,摩擦起來卻又略顯些粗糙。

把這倆物件同幾塊香胰子擺在一處,彩霞紅著臉打量了幾眼,忍不住又啐了一口:這尤姨娘真是個磨人的妖精,偏弄出這許多花樣來,還連自己一起折進去了。

不成,今兒自己定不能再順著她的心意了!

拿定了主意之後,彩霞一咬牙挑帘子出門,徑自去尋尤二姐分說。

……

第二天臨近響午。

彩霞遲遲起身,紅著臉自西廂房裡掃出了半桶積水,也不知怎麼的,總忍不住將胸口揉了又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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