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接踵而來(四)

砰~

就在北靜王妃手足無措之際,那烏篷船卻已然打橫靠在了岸邊。

這緩緩一靠,雖只發出了些許聲響,但傳到衛瀅耳中,卻與旱地驚雷無異;而那不大的烏篷船落在她眼裡,也恍似是泰然壓頂一般!

心下惶恐之餘,衛瀅便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然後轉身推開了龍王廟的後門,就準備逃回廟中。

偏就在此時,湖面上忽又傳來了嘩嘩的水聲,衛瀅下意識回頭掃了一眼,卻只見孫紹宗把持一根撐桿,竟也是毫不猶豫的撐船而去!

這等舉動,恍如是當頭潑下一盆冷水,登時讓衛瀅記起了此行的目的。

真要讓孫紹宗如此離開,豈不是前功盡棄?

於是她僵住了腳步,緩緩轉回身子,望著那緩緩駛離的小船,躊躇許久,終於一咬銀牙拾級而下。

隨著高挑的身形漸行漸低,衛瀅一顆芳心,卻也仿似墜入了無底深淵之中。

然而更讓她羞憤莫名的,是孫紹宗明明看到她迎了上來,卻完全沒有要靠回岸邊的意思,反而繼續撐著那小緩緩駛離。

即便衛瀅算不得太聰明,此時也早看出,對方是在欲擒故縱。

可就算看出來又如何?

這註定是一場不平等的『交易』!

姓孫的賊子家中早有美妾數人,新近又奪了那夏金桂的元紅,即便對自己有『染指』之心,卻也未必會有多急迫。

而自己欲救衛若蘭脫險,卻是半刻都耽擱不起。

所以這惡賊壓根就是有恃無恐!

眼見得那小船,已經駛出兩丈多遠,又慢慢調轉了角度,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揚帆遠去,衛瀅也只能拋去心中羞憤,硬著頭皮呼喚道:「孫……孫大人請留步。」

孫紹宗這才停下磨洋工的撐船動作,故作詫異道:「方才見娘娘轉身就走,下官還以為那夏金桂又在撒謊呢——如今娘娘叫住了下官,真不成真要『親身』向下官賠罪?」

聽他不說『親自』,卻用了個彆扭的『親身』,顯然是亦有所指。

不用說,肯定是夏金桂那小賤蹄子,提前泄露了自己的來意!

衛瀅緊攥著雙手,幾乎都把指甲刺入掌心的嫩肉里,這才強忍著沒有轉身離去,可言語間卻還是不可避免帶了些惱意:「我昨日設局固然不對,可你身為朝廷命官,卻憑一己之私,欲加害……」

然而不等她說完,孫紹宗拿撐桿往水裡一點,那烏篷船立刻又橫移出了丈許遠。

這眼見都有近十米的距離了,衛瀅在岸上愈發的羞憤不已,卻只能強自按捺住火氣,咬牙切齒的道:「你回來!有什麼要求,本妃一概接著便是!」

要說這長腿妞兒,果然是養尊處優慣了,壓根就不會與人談判——這談『買賣』,哪有一開始就承諾,要應下對方所有要求?

不過孫紹宗聽她說話時,整個身子都在發顫,倒也不敢再過於逼迫,否則她要真轉頭跑了,自己『報仇雪恨』的大計,豈不是無疾而終了?

因此便把那撐桿換了方向,輕輕一點,烏篷船就一歪一歪的靠在了岸邊。

同時他又正色道:「本官剛聽了勇毅伯的說辭,也該對雙方一視同仁——這樣吧,娘娘若是有什麼內情要告知下官,不妨就登船一敘。」

這該死的惡賊!

都到了如此當口,竟還滿口的冠冕堂皇!

北靜王妃等著那張虛偽的國字臉,直恨不能一拳砸上上去,搗個萬朵桃花開!

可惜受形勢所迫,她終究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反而在孫紹宗不慌不忙的逼視下,衛瀅不得不邁開長腿,自岸上跳到了船尾——船頭雖也還留了些空地,但衛瀅又哪肯與他並肩而立?

只是她素來偏愛騎馬,卻極少乘船,尤其是這等兩頭尖尖的柳葉烏篷。

這一跳用力過猛,竟使得那船尾橫移出米許遠,衛瀅也因此立足不穩,晃了幾晃,身形向後便倒。

眼見得就要落進水裡,腰間忽然又被什麼東西給撐住,緩緩扶正了她的身子。

北靜王妃驚魂稍定,這才發現是孫紹宗及時橫杆相救,心下的感激頓時化作了膈應。

伸手撥開那杆子,她咬牙切齒的問:「卻不知孫大人,究竟要如何才肯放過蘭哥兒?!」

這長腿妞兒還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就算是獻身,也該咬死了是為兄弟申冤,怎麼能直接點破,是在進行內幕交易呢?

而且聽她這意思,貌似還想最後掙扎一下,改換成別的條件。

可除了這頂著王妃尊號的身子,她卻哪還有什麼籌碼,能和自己討價還價的?

孫紹宗微微一笑,將那杆子收回來,順勢指著船艙道:「王妃娘娘似乎不常坐船,依我看不如還是進到艙里,一來免得失足落水,二來也不至於被旁人窺見。」

前面倒也罷了,這後一項,卻是衛瀅絕不願意發生的。

然而……

真要鑽進這小小的船艙里,自己卻哪裡還逃得過這惡賊的魔掌?

這般想著,她盯著那黑布門帘遮掩下的船艙,卻是一臉的畏若蛇蠍,哪裡還邁的東腳步?

孫紹宗見她如此,卻是嗤笑一聲:「也罷,既然娘娘不願進去,那就好生站穩了。」

說著,在那青石板上輕輕一點,船身便又橫挪出丈許。

這下北靜王妃登時又慌了手腳。

孫紹宗披著蓑衣斗笠,旁人未必能看破他的身份,可自己這一身獵裝極是顯眼,只要被哪個丫鬟、婆子,還不立刻就被認了出來?

因此她也顧不得再管許多了,忙扶著頂篷,一貓腰鑽進了船艙之中。

妥了!

這下子就算請君入甕,即便長腿王妃再怎麼後悔,也已然於事無補了。

不過孫紹宗卻沒急著進去與她『分說』,而是撐開船篙,徑自向湖心駛去。

直行出兩里多遠,八方茫茫不見堤岸,這才把撐桿狠狠插進水裡固定住,然後又把韁繩拴在了上面。

等做好這一切,孫紹宗這才不慌不忙的挑開了門帘,向那艙中望去。

熟料這探頭一瞧,首先映入眼帘的,卻是柄明晃晃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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