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惡客登門

將數百斤的大石頭緩緩挪開,孫紹宗悄沒聲的從暗道里鑽出來,先把石頭放回了原位,又扒著假山往外掃量了幾眼。

確認沒有不速之客闖進來,這才徑自打了水進屋洗漱。

昨兒回來的太晚了,阮蓉等人早已睡下,於是他乾脆去賈迎春那裡發揮了一下餘熱,順帶也傳達了延後造人的指示。

話說……

這習慣了『發乎於情』,想要『止乎於禮』還真有些不容易。

至於避孕湯藥什麼的,偶爾用一兩次還成,用久了總歸對身體有害。

唉~

那義忠親王浪跡青樓多年,怎麼也沒發明個杜蕾斯什麼的?

腹誹著不知是『升天了』,還是升天了的義忠親王,孫紹宗推門到了外面,原本有心去陪妻兒用膳。

不過轉念一想,雖說是剛剛洗漱過了,可身上難保還雜了些胭脂氣。

於是又調頭到了前院客廳。

剛往那太師椅上坐定,正準備招呼當值的僕人,在廳中擺下酒菜呢,趙仲基就又匆匆的尋了過來,手裡邊還攥著幾張燙金的帖子。

只見他將那幾張帖子,雙手托到孫紹宗面前,口中稟報道:「二爺,這是津門府剛送來的碳敬——您看是直接賞收了,還是見一見送禮的差人?」

碳敬?

孫紹宗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現如今也是正兒八經的『朝中人』了,曾經有過瓜葛的地方官府,自免不了要在夏冬兩季聊表心意。

這冬天的『碳敬』、夏天的『冰敬』,都屬於京官的灰色收入,朝廷法規上自然是沒有的,但一般也不會被視為賄賂。

當然了,既然是半公開的灰色收入,這禮物自然不可能太過豐厚。

孫紹宗拿了那帖子略一掃量,打頭的是直隸布政使司——雖說孫紹宗一直也沒履行參議的職責,可畢竟也是在布政使司掛過名的,如今高升了,自然該有一份心意送上。

餘下的,則是津門府領銜的幾個直隸府縣。

林林總總加一塊,約莫有現銀一八十兩,另外的土產雜物,也大概能折個百十兩銀子。

嘖~

怪不得都把這『升官發財』擱一塊說呢。

要是能在各省都掛個名,每年光『碳敬、冰敬』就能湊個幾千兩,更別說每年過壽的時候,還額外有一份孝敬了。

不過這也是因為孫家如今行情看好,同樣的官階,那右少卿李文善都未必能湊夠一百兩。

書歸正傳。

卻說孫紹宗把那寫帖子放在茶几上,開口問道:「項毅和熊廣,可曾單獨派了人來?」

「津門府的碳敬,也是託了布政使司的路子;熊大人那裡,倒是單獨派了家人護送。」

「那就將其它的都賞收入庫,再把熊廣差來的人請進來說話。」

這熊廣是孫紹宗當年監考時,邀攬的弟子,也是其中唯一一個中了進士的。

後來因他一直也補不上差事,孫紹宗又正好有心在津門府安插個釘子,於是走吏部王尚書的門路,給他在直隸布政使安排了個從七品的差事。

這樣一來,『師徒』之名也算是坐實了,在官場上論親近程度,怕還要超過一般的同宗遠親。

只是這二年孫紹宗遠在湖廣,倒反是大哥孫紹祖,與這熊廣聯繫的更多些。

卻說不多時,一個青衣小帽的僕人,就被趙仲基帶了進來。

「小人熊浪,見過大老爺!」

「起來回話吧。」

孫紹宗吹著茶葉梗,慢條斯理地問道:「家老爺派你進京時,可曾有過什麼別的交代?」

「這卻不曾。」

那人先是搖了搖頭,繼而忙又道:「我家老爺過幾日就要護送朝鮮使團進京,屆時自當來拜見大老爺,故而也就沒讓小的鸚鵡學舌。」

朝鮮使團?

孫紹宗不由蹙起了眉頭,納悶道:「朝鮮使團不都是春夏前來朝貢么?怎得這時候又跑了來?」

那熊浪不過是個家僕,卻哪裡知道這許多?

只聽說那朝鮮使團忽然造訪,直隸總督府按例已經呈報給朝廷,估摸著再有幾日就該進京了。

其餘的卻是一概不知。

莫不是遼東局勢又有什麼變化?

若真是如此,自家大哥倒是搶佔了先機——只可惜朝廷現如今,怕是未必有餘力去攻略遼東。

……

處置完碳敬的小插曲,孫紹宗在客廳里擺開三盆九碟,將就著塞了八成飽,便命張成備好馬車,趕奔衙門而去。

路上經過北靜王府時,孫紹宗下意識挑開窗帘窺探,就見那延綿的府邸,迎著萬道霞光,愈發顯得堂皇巍峨。

卻不知夏金桂,可曾說通了那長腿王妃。

要說孫紹宗如今也不缺女人,可一想到那出了名烈性的衛氏,即將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便不自覺的生出些躁動來。

正是這樣的胭脂烈馬,降服起來才更有成就感!

一路琢磨著能做不能說的事情,眼見到了大理寺門前。

孫紹宗正準備去門房出點卯呢,卻見個幾個綠袍小吏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議論著什麼。

不過一見到孫紹宗近來,那幾個小吏立刻垂手恭立,再沒有半句言語。

嘖~

看來有必要儘快收攏幾個狗腿子,否則對這衙門裡的大事小情,總也欠了些掌控力度。

孫紹宗一邊尋思著,一邊往正中花廳趕——他眼下缺少耳目,可那魏益坐鎮大理寺七年有餘,總不會連這麼明顯的騷動都察覺不到。

果不其然。

剛到了花廳之中,就見大理寺卿魏益,正面色鐵青的侯在上首,不等孫紹宗上前見禮,便劈頭問道:「孫少卿可曾聽說了什麼流言蜚語?」

說著,那渾濁的眸子里滿是狐疑與警惕。

這意思……

莫非懷疑自己是始作俑者?

這可真是冤枉,昨兒自己一連趕了兩回場,先後換了三個對手,還要抽出時間算計北靜王妃,哪有閑工夫搞什麼流言蜚語?

「孫某倒是瞧見下面小吏有些騷動,至於流言蜚語什麼的,卻不知究竟都說了些什麼?」

「自然還是那些虧空的事兒!」

魏益憤憤道:「也不知哪個小人作祟,竟在暗地裡散播謠言,說是寺里為了填補虧空,非但要挪用官吏們的薪俸,更是要連朝廷年節時的賞賜,也一併都剋扣掉!」

怪不得那些小吏們,一副群情激奮的模樣。

在這清水衙門裡,一多半人都指著薪俸和新春福利呢,這要是一股腦剋扣了,怕是有不少人都得去舉債過年。

而魏益會懷疑到自己頭上,則八成是因為昨兒那看熱鬧的態度,讓他以為自己想趁機搶班奪權。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孫紹宗心下腹誹著,又拱手道:「廷尉果真沒有這等心思?」

「自然沒有!」

魏益一甩袍袖,作色道:「本官如今正在想方設法,督促戶部儘快撥款,何曾打過薪俸、恩賞的主意?」

「那就好辦了。」

孫紹宗笑道:「只需張榜明示,那謠言自然無處容身。」

「張榜明示自是該當。」

魏益虎視眈眈的盯著他,一字一句的道:「可那背後造謠生事的小人,難道就輕縱了不成?!」

「豈有這等道理?」

孫紹宗慨然道:「大人若是信得過孫某,就將此時交由孫某處置,不出三日,孫某定將那散播謠言的小人緝拿歸案!」

魏益默然以對,又審視了孫紹宗片刻,這才搖頭道:「殺雞焉用牛刀——孫少卿若是有暇,不先妨過問一下戶部給事中的案子,此事就連內閣幾位相爺也在關注,可斷然不能久拖下去。」

這明顯是信不過孫紹宗。

既然如此,孫紹宗自也不會順他的心意,去趟戶部的渾水。

兩手一攤,無奈道:「孫某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那衛若蘭的案子,現如今也還沒……」

「兩位大人!」

恰在此時,忽然有小吏闖進來稟報道:「鎮國府的牛爵爺突然到訪,指名道姓要見孫大人!」

咦?

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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