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似真亦幻

劉一虎三人,雖也覺得方才那一幕詭異莫名,但畢竟不知道其中的細節,因而遠不如孫紹宗那般震撼。

再加上他們成日守著義忠親王這樣的易燃易爆物,自然明白『知道越少越安全』的道理。

因此三人全然沒有要深究的意思。

正琢磨著要禮送孫紹宗出府呢,誰承想他就貿貿然闖進義忠親王的書房去了。

雖說那書房每日里都要派人搜撿,可驟然見到這一幕,三人仍是大驚失色,紛紛叫嚷著追了進去:

「孫大人!」

「千戶大人!」

「你要做什麼?!」

可就在三人一腳門裡一腳門外之際,就聽孫紹宗揚聲呵斥道:「想活命的就給本官站在門口,不要胡亂跟進來!」

劉一虎立刻站住了腳,他雖是被派駐在義忠王府,到底是隸屬於北鎮撫司的,對孫紹宗的種種事迹,早就如雷貫耳。

因而下意識便遵從了孫紹宗的吩咐。

至於那錦袍太監,能在這裡所內務總管,全靠著謹小慎微的秉性,此時雖有些莫名其妙,卻還是選擇停在了門口。

唯有那南鎮府司的百戶,本就對孫紹宗有所抵觸,又覺得是在自家地盤上,沒必要對孫紹宗俯首帖耳。

因而昂然而入,沖著孫紹宗冷笑道:「孫千戶,這親王府怕不是您逞威風的地方吧?」

「逞威風?」

孫紹宗推開裡間卧室的門,探頭掃了幾眼,見空蕩蕩的只擺著一張軟塌,便又轉回身冷笑道:「方才那枚玉,是昨天我手下官吏查案時發現的——而將它當作壽禮送給義忠親王,則是陛下在半個多時辰前,才剛剛做出的決定!」

門外三個能被派來監視義忠親王,自然都不是沒腦子的蠢貨,因此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於是個個嚇的冷汗簌簌。

「大……大人!」

劉一虎在外面戰戰兢兢的道:「這……這不太可能吧?咱們這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怎麼可能有人搶在您前面,從皇宮裡把消息泄露王爺?」

「正因為不可思議,本官才要查個清楚明白!誰若是胡亂闖進來,破壞了這屋裡的線索,莫怪本官如實稟明聖上!」

話音未落,那南鎮府司百戶,已然倉皇的逃了出去,有心腆著臉說幾句軟話,孫紹宗卻已然開始在屋內巡索起來。

首先檢查的,自然是那擺了兩盞茶的茶几。

他用袖子包住手掌,將那兩盞茶杯來回翻看了一遍,皺著眉頭問道:「方才那幾個暗哨,是不是說過王爺在書房裡,獨自待了整整一個時辰,從來沒到過外面?」

一邊說著,他又俯下身子,將茶几旁的兩張椅子一寸寸的檢查著。

「正……正是如此。」

錦袍太監在門外回應著,隨即卻又忙補了一句:「窗戶外一直有兩個人負責盯著,屋內每日都要檢查,也不可能有什麼暗道。」

嘖~

這可真是……

孫紹宗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進門瞧見這兩隻茶杯時,他頭一個想法是義忠親王在故布疑陣,可經過仔細檢查之後,卻發現這推測似乎有誤。

因為其中一個杯子上,有個油漬麻花的印記——並非是一般的油汗,應該是碰了肉食沒洗手的那種油膩。

孫紹宗仔細嗅了嗅,隱約有一股燒雞的味道。

可方才看義忠親王的時候,他那兩隻手明明的乾淨的很。

莫非是擦乾淨了?

咦?!

正惦記著,要去翻一翻書桌旁的紙簍,孫紹宗卻忽然又有了新的發現——其中一張太師椅的副手外側縫隙里,正夾著根白色的毛髮!

這當然不是義忠親王的頭髮,而是一根馬尾上的長毛。

孫紹宗將那毛髮纏在手指上,試了試柔軟程度,感覺應該不是用來做毛刷的。

至於樂器么……

舉目四望,這書房裡也只擺著一張瑤琴。

不過孫紹宗上前檢查了一番,發現那琴弦都是用極品蠶絲做的。

等等!

孫紹宗檢查完琴弦的材質,正待把注意力轉回那馬尾長毛上,卻忽然發現中間的琴弦,顏色似乎有些深沉,而且隱隱散發著烏亮的色澤。

再仔細看,那烏亮處似乎也比別的地方略粗了些。

而且不是勻稱的粗,只是內側和朝上的一面有些鼓起,外側和下面卻還好好的。

孫紹宗忙轉身自書案上取了一張白紙,小心的墊在琴弦下面,然後才用指甲小心剮蹭著那琴弦的烏亮處。

某些細小的東西,便隨著他的剮蹭,一部分滲入指甲縫裡,一部分落在了紙上。

等到紙上的細屑達到一定程度,孫紹宗這才小心翼翼的將紙抽了出來,放在陽光下和指甲縫裡的比對了一番,最終確定,這應該是一些沾了油脂的污泥。

以這些污泥沾在琴弦上的方式來推斷,大約是某個手上沾滿油脂的人,順手撥弄了一下琴弦。

同茶杯上的油手印,倒似乎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就更奇怪了!

如果說手上只沾了油脂,還能用紙張或者毛巾擦拭掉的話,這髒兮兮的污泥,恐怕就只能用水來清洗了。

但屋裡僅有的一盆水,卻是清澈見底,絲毫不見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迹。

這屋裡也沒有任何潮濕的痕迹——大約是為了預防義忠親王耍什麼花招,屋裡的擺設只有寥寥幾間,邊邊角角可說是一覽無餘。

而中途換水,或者把水倒出來清洗,要麼留下痕迹,要麼瞞不過外面的監視者……

「去個人問問,王爺可曾向外傾倒過污水。」

孫紹宗隨口吩咐了一聲,也不管門口那三個人,究竟是誰領命去了,便又把目光轉移到了書桌上。

首先關注的,自然是桌上的硯台。

見裡面正盛著些墨汁,孫紹宗取過毛筆攪弄勻了,在紙上隨便劃拉了幾筆,卻並未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

這是最上等的好墨,若是其中參雜了污泥油脂,絕對會影響使用效果,不可能一點都感受不出來。

這麼看來,墨水裡應該也沒什麼貓膩……

「大人。」

這時就聽劉一虎在外面稟報道:「當值的暗哨都說王爺進門之後,就再也沒出來過,更不曾倒過什麼污水。」

嘖~

這事兒還真是奇了!

眼見四下里都查不到痕迹,孫紹宗暫時把洗手水的問題壓在心底,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紙堆里,唯一寫有字跡的宣紙上。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

南唐李後主的《虞美人》,傾訴亡國之痛的千古絕唱,以義忠親王的人生經歷,再考慮到他穿越者的身份【故國】,倒也是頗為應景。

看那筆鋒狂亂、墨跡淋漓,顯然義忠親王也是帶入了自己的情緒。

不過……

這情緒與他方才那略帶得意的洒脫之態,卻是有著天壤之別。

另外,這首詞並未寫完,寫到一半的時候就戛然而止了,而且根據最後一筆那誇張的長度來分析,似乎是被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給突然打斷的。

「大人。」

這時劉一虎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不管王爺寫了些什麼,都會有不識字的聾啞小童,專門負責燒掉,所以那紙上的東西,必然是王爺方才所寫的。」

剛才寫的……

孫紹宗自打進門之後,那眉頭就沒有解開過,如今更是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錦袍太監方才剛要敲門,義忠親王就主動拉開了房門。

照道理講,即便是眾人在外面的詢問暗崗時就已經驚動了他,也因為隔的稍遠,不至於會造成太大的驚嚇——至少不會達到,讓最後一筆划出半尺長的距離。

將這和前面的一些痕迹結合在一起,似乎可以推斷出,是有個手上沾滿油污的訪客,突然出現在房間里,以至於驚擾到了義忠親王。

然後那人向義忠親王透露了,即將有人送通靈寶玉過來的訊息,又以某種方式,快速撫平了義忠親王心中的怨憤和絕望……

這屋子裡必然有個暗道!

否則這一切壓根說不通!

牆壁、地板、甚至是屋頂,孫紹宗幾乎是抱著掘地三尺的態度,仔仔細細的搜尋了兩遍。

然而……

一無所獲!

這怎麼可能?!

莫非這密道是什麼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普通手法壓根沒法觸發?

「王爺!」

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劉一虎三人,齊刷刷的聲音。

孫紹宗起身向外望去,就見義忠親王不知何時去而復返,站在門口打量著裡面亂糟糟的場面,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的幾乎喘不過氣來,用力捶了幾下胸口,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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