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孫府的日常(四)

聽說大哥不在府里,孫紹宗只好先回到自家小院,在阮蓉的服侍下換上了一身便服。

換好衣服之後,剛想把靴子也脫掉,喊芙蓉打盆熱水進來,好生燙一燙腳,忽見有人挑帘子進來,脆聲道:「姐姐,我……」

話說到半截,眼見孫紹宗正坐在床上,忙掩了嘴,竊笑道:「這石榴也是的,怎得也不提醒一聲,害我不小心攪了爺和姐姐的好事。」

「呸~!」

阮蓉啐了一口,笑罵道:「你當我跟你似的,沒黑沒白的慣著爺,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來人自然正是尤二姐,她聽阮蓉話里似有些酸意,也不敢胡亂搭茬,正訕訕的站在那裡進退兩難,就聽孫紹宗吩咐道:「傻愣著幹嘛?去,給我打盆水來燙燙腳。」

尤二姐忙點頭應下,在外間向石榴討了銅盆,又去小廚房打了盆熱水回來。

而阮蓉聽說孫紹宗要燙腳,也忙幫他把鞋襪脫了,讓芙蓉拿出去送給小丫鬟們刷洗。

等尤二姐端了水來,阮蓉又取出幾片花瓣模樣的香胰子,讓尤二姐沾著水化開,先往腳上細細的塗抹了一層,然後在把腳擱在銅盆里搓洗。

孫紹宗身心舒泰之餘,卻禁不住又想起了當日林紅玉那一番服侍——等南下之際,倒不妨讓尤二姐學上一學。

這時就聽阮蓉在一旁道:「聽香菱妹妹說,那晴雯似是不怎麼樂意跟爺南下,要不我去跟大太太打個商量,把她跟鴛鴦換一換——那鴛鴦倒是個會體貼人的,想來定能照管的爺周全。」

這話半真半假的,約莫也是聽了府里的傳言,所以拿話試探孫紹宗。

孫紹宗斜了她一眼,懶洋洋的道:「先不說大嫂身邊能不能離得開鴛鴦,單憑司琪那不服不忿的性子,能服膺晴雯的管束?到時候她們兩個鬧將起來,丟的可是咱們家的臉!」

頓了頓,乾脆把話挑明了道:「你以後少聽風就是雨的,我要真想收攏了鴛鴦,跟大嫂打個招呼,她還能攔著不成?」

阮蓉嬉笑著應了,忽地往他身邊一坐,也將那紅繡鞋蹬脫了,口中道:「瞧爺燙的這般熨帖,我跟著也沾一沾光吧。」

說著,將兩隻月牙似的天足往上一勾。

這其實是於理不合的,怎麼說尤二姐也是花轎抬進來的良妾,伺候男主人和正室也還罷了,斷然輪不到阮蓉這般作踐。

但尤二姐的主動大膽,卻從來只體現在床第之間,面對阮蓉的刁難時,那膽子只怕比香菱還小上一圈。

因而她只是略一猶豫,便捧住阮蓉的腳踝,替她將羅襪褪去,又討好地贊道:「姐姐這皮膚保養的,當真稱得上是吹彈可破。」

說著,就準備將剩下的香胰子,沾了水塗抹在阮蓉腳上。

這時孫紹宗卻忽然開口吩咐道:「先去把這髒水潑了,重新打一盆來。」

尤二姐忙又應下,端起那銅盆匆匆的到了外間。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面,孫紹宗立刻一伸手撈起阮蓉的嫩足,惡狠狠的輕撓了幾下,呵斥道:「你最近莫不是閑得發慌,行事怎得越來越不著調了?」

阮蓉直笑的花枝亂顫,一連討了幾聲饒,孫紹宗這才丟開了她的嫩足。

正綳著個臉,想順勢再教訓幾句,冷不防阮蓉忽然一頭扎進了他懷裡,將兩條胳膊死死鎖在他脖子上,悶聲道:「我……我就是發慌么,你要走那麼久,我心裡怎麼可能不慌?怎麼可能不亂?」

那嗓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只聽的孫紹宗心頭一軟,反手環住了阮蓉的香肩,輕輕拍打著她的粉背,柔聲道:「我不過是去立些功勞,又不是不回來……」

話沒說完,卻被阮蓉一把捂住了嘴,就見她淚眼婆娑的嗔怪道:「不許說這不吉利的,我要你好好的回來,還要快快的回來!」

打從生了孩子之後,她還是頭一次露出這般小兒女的嬌態。

瞧她滿眼淚花,卻一副焦急模樣,孫紹宗又是疼惜又是好笑,試探著道:「要麼,我乾脆讓尤氏也留下來陪你們——反正我這次是要去平叛,到時候也一樣是聚少離多。」

「這怎麼成?!」

阮蓉卻是斷然否決:「爺去同那些蠻人搏命,難道回家休息的時候,還要自己梳洗做飯不成?屆時就算在南邊兒胡亂尋些蠢婦,又哪有自家人服侍的周道妥貼?」

孫紹宗無語的苦笑道:「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阮蓉重新把頭埋進他懷裡,夢囈也似的道:「我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去、好好的回來,還有……還有……別忘了我和毅兒。」

雖說已為人母,可她畢竟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年紀,又是在舉目無親的異國他鄉,一旦要和丈夫長久分離,自是難免有些心慌意亂。

一是怕孫紹宗在外有個閃失,二是擔心尤二姐在外面獨寵慣了,會取代自己獨一無二的地位。

昨兒拉著香菱大被同眠,今兒又故意作踐尤二姐,不外乎都是這等心理在作祟。

孫紹宗環住她肩膀的胳膊緊了緊,柔聲道:「放心吧,你可是我在這世上……」

嘩啦~

還不等把這體己話說全,就聽外面珠簾響動,阮蓉慌忙從孫紹宗里掙脫,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恢複了原本的坐姿。

這時就見尤二姐端著銅盆,自屏風後面繞了出來。

到得近前,她將那熱氣騰騰的銅盆放在腳榻上,正待捧了阮蓉的天足搓洗,阮蓉卻忽然把腳一縮,清了清嗓子,笑道:「好了,方才不過跟你鬧著玩兒的,怎麼還當真了?」

接著將下巴往外一點,道:「去幫我把石榴喊進來吧。」

說著,又推了孫紹宗一把:「二爺也去瞧瞧毅兒和囡囡。」

知道她大約是衝動過後,一時有些羞於見人,孫紹宗也便順勢起身,跟著尤二姐到了外間。

不過吩咐石榴進去伺候之後,孫紹宗卻沒急著去看兒女,而是至直接領著尤二姐回了西廂。

到了尤二姐屋裡,孫紹宗往床上一歪,貌似隨意地問道:「你那姐姐已經回去了?」

「約莫跟爺前後腳,就差一點在前院撞上。」

尤二姐也將半邊翹臀挨在床上,順勢取過美人捶,不輕不重的在孫紹宗腿上搗弄著,嘴裡道:「昨兒奴試探了一下她的心思,她心裡應該是有爺的,只是一時有些抹不開面子罷了。」

何止是心裡有,那晚險些都一步到胃了。

心下不著調的想著,孫紹宗口中卻問道:「你怎麼試探的?不會是乾脆直說了吧?」

「奴怎麼敢!」

尤二姐忙解釋道:「我只是說老爺您常誇讚她生的好,想來對她是有好感的,若是尋著合適的機會,不妨單獨在爺面前替我開脫幾句。」

說著,又把謊稱孫紹宗對自己存有芥蒂的事兒說了。

孫紹宗聽罷,伸手捏住她柔潤的下巴,似笑非笑的問:「我平素瞧你還算是個老實的,卻怎得生出這麼些花花腸子?」

「奴是替爺著想,才……」

尤二姐剛分說了半句,就覺得下巴上一緊,同時孫紹宗的面色也冷了下來,沉聲呵斥道:「還敢糊弄爺?說實話!」

尤二姐嬌軀一顫,險些順著床沿出溜到地上,當下哪還敢隱瞞什麼?

忙將尤三姐記恨當初受辱,於是處心積慮要報復尤氏的內情,竹筒倒豆子似的講了出來。

孫紹宗聽完她的敘述,不覺冷笑道:「我看她當初挺自得其樂的,現下怎又成了奇恥大辱?」

尤二姐頗有些無奈的道:「自從認準了柳相公,她就變了許多,連性子也不似以往那般大大咧咧了,成日里擔心柳相公會計較你那些往事,所以愈發記恨大姐。」

嘖~

柳湘蓮喜歡的,就是尤三姐那無拘無束的性格,可這還沒娶回家呢,就已經變了秉性,往後過起日子來,真不知會發展成什麼樣。

孫紹宗一面操心著柳湘蓮的婚後生活,一面嗤鼻道:「她不滿別人,倒要拿我作筏子——不對,她怕是還給你畫了張大餅吧?要不然你怎麼會這般熱心。」

尤二姐見瞞不過他,忙又把事後勒索金銀首飾的意圖,原原本本的盜了出來。

這就對了!

約莫是因為過了幾年窮苦日子,這尤二姐對黃白之物格外在意……

等等!

帶她去湖廣之後,這婆娘不會背著自己收受賄賂吧?!

看來臨行之前,必須先同她約法三章才成。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孫紹宗又板起臉來呵斥道:「這種事,也能聽你那妹妹胡亂掰扯?以後她再敢攛掇你胡來,你只管當面啐她就是,一句話也不要聽她的!」

尤二姐當即有些傻眼,之前孫紹宗雖然沒有明著答應,可也表現的頗有些興緻,這怎得突然就又改口了?

眼見她那迷糊模樣,孫紹宗不由嘆了口氣,手往上一挪,捏著她的鼻子來回晃了晃:「你這蠢婆娘,就算是你親妹妹,這等偷人的事兒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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