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偷梁換柱

未時剛過【下午三點】,按理說正是上買賣的時候,如意坊無涯藥鋪的店夥計王二狗,卻伏在櫃檯上,一副『秋高氣爽正好眠』的架勢。

偏那素來刻薄的吳掌柜夫婦,竟也沒有因此而責備他的意思。

這是因為京城百姓最愛討個好彩頭,所以每月初一都是醫館藥鋪最冷清的時候,就連葯不能停的老主顧,也會提前買下幾日的分量,斷不肯在月初來觸霉頭。

唯有那得了急症的,或者過日子不講究的,才會選在初一到藥鋪買葯。

久而久之,這初一也便成了藥鋪學徒們,忙裡偷閒的好日子。

碰!

王二狗正在打盹,耳邊忽然間傳出一聲巨響,直唬的他跳起三尺多高,舉著那藥罐子定睛一瞧,卻只見店裡不知何時,已然多了個橫眉立目的中年壯漢。

而方才那動靜,正是這中年漢子一巴掌拍在了櫃檯上。

未等王二狗再細看,那漢子便破口大罵道:「咋?恁個龜孫還想打人是咋的?!來來來,恁爺倒要看看,恁們京城人還能把人欺負成啥樣!」

這外地口音說的又急又快,王二狗只勉強聽了個大概,不過瞧他死盯著自己手裡的藥罐子,身上又是灰頭土臉的模樣,便大致猜出了究竟。

不用說,肯定又是初來乍到的外地人,被京城的潑皮無賴給坑騙了,所以憋了滿腔的怨氣一點就著。

雖然心下有些幸災樂禍,不過王二狗可不敢胡亂招惹他,忙把手裡的藥罐子放下,不咸不淡的問了句:「客爺要抓些什麼葯?」

啪!

那外地漢子又一巴掌趴在櫃檯上,把那藥罐子和震起老高,再抬手時,桌上已然多了張龍飛鳳舞的藥方。

「就這,恁看著能吧!」

該死的外地佬兒!

王二狗心下暗罵著,拿起那方子掃了兩眼,卻發現那方子上的文字,竟有小半被汗水弄的模糊了,再怎麼努力也難以分辨周全。

他不由皺眉道:「客爺,您這方子都被汗水糊住了,怕是還得回去另討一張。」

「啥?不中!」

那漢子一聽這話,脖子上的青筋都賁起老高,噴著唾沫星子叫道:「俺等著葯救命類,耽誤嘍俺兄弟的命,恁家賠得起么?!」

說著,扯住王二狗的衣領子,大聲喝令他趕緊把葯配齊了。

王二狗好說歹說那漢子就是不聽,兩下里胡亂撕落著,動靜便越鬧越大,很快驚動了後院的吳掌柜夫婦。

老闆娘拉住了王二狗,吳掌柜攔下了那外地漢子,兩下里七嘴八舌問出了前因後果,吳掌柜便要過了那方子,仔細掃量了片刻,隨即笑道:「客爺不用著急,這方子應該是回春堂劉大夫的手筆,他常讓人在咱們這兒拿葯,就算字跡模糊寫,我也大致能瞧出來。」

說著,取了紙幣重新抄錄好方子,又讓王二狗把葯配齊,一併交到了那外地漢子手中,叮囑道:「這葯雖是好葯,可千萬不敢錯了分量火候。」

那外地漢子見他如此和藹可親,當下那態度也就軟了。

囁嚅的連道了幾聲『多謝』,問清楚價錢之後,手忙腳亂的從腰帶里摸出兩吊銅錢,一五一十的數清楚了,交到老闆娘許氏手中,又把剩下的錢小心纏好,這才匆匆出了藥鋪,一溜兒斜風的去了。

「我呸,不開眼的東西!」

王二狗追到門前啐了一口,回頭滿面堆笑道:「還是您老會做買賣,收了兩倍的要錢,愣是讓那二傻子好一番千恩萬謝。」

吳掌柜卻是臉色一沉,罵道:「猴崽子,老子一眼瞧不到,你就給我惹事兒!左右今兒也沒多少客人,你把那湯頭歌從後面倒著背背,晚上要是背不下來就別想吃飯!」

說著,也不管王二狗如何哀求,同許氏又自顧自回了後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那買葯的外地漢子,發足奔出有兩條街去,又穿衚衕過弄堂,到了一間破破爛爛的小院前,在那門板上一長三短的敲了幾下。

那院門應聲而開,閃出個布衣荊釵的婦人,將那漢子直迎到了堂屋裡面。

剛跨過門檻,那漢子立刻單膝跪倒,抱拳見禮道:「卑職楊立才,見過千戶大人!」

這嗓音字正腔圓,乃是再地道的京腔官話。

就見這昏暗逼仄的屋子的,足足擠了六七個龍禁衛,而居中一張條凳上端坐著個雄壯的漢子,卻不是孫紹宗還能是誰?

孫紹宗身子微微前一探:「怎麼樣,該見的可都已經見到了?」

「見到了。」

楊立才忙道:「卑職按照大人的吩咐,裝成是滿腹委屈的外地人,果然將那吳掌柜夫婦引了出來。」

說著,他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那吳掌柜當真是個笑裡藏刀的,瞧卑職是初來乍到的外地人,竟特娘多收了卑職兩倍的葯錢!」

孫紹宗對這些瑣事倒並不怎麼在意,將手一擺,吩咐道:「事不宜遲,楊百戶先選一選人吧。」

話音剛落,裡間就傳出了女子說話的聲音,只是那內容卻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完全沒有個重點可言。

而等這女子說罷,又換了另外一名女子開口。

就這般,連著五名女子,發出了或高亢或柔媚的聲音,那裡間才又靜了下來。

楊立才立刻篤定道:「第四個、第四個的嗓音最像那許氏。」

話音未落,一個女子挑帘子自裡間出來,身段相貌,皆與那吳氏有三分相似。

接著楊立才又依樣畫葫蘆,選出了嗓音最像吳掌柜的男子。

等兩人都到了外間,楊立才又指摘出幾處明顯的漏洞,旁邊精於易容變裝的探子上前好一番修飾,直到楊立才覺得有五六分相像,這才暫時作罷。

「試一試吧。」

這時孫紹宗把手一揚,負責易容探子便簇擁著楊立才去了裡間,緊接著守門的龍禁衛小校,又從外面領進個滿面惶恐的男子。

那男子進門之後,見孫紹宗正大馬金刀坐在條凳上,立刻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剛想向青天大老爺喊冤,斜下里忽然有人急道:「劉大夫!」

那男子一愣,抬頭循聲望去,卻見那昏暗的角落裡站著一對男女,依稀正是自己的熟人,不覺脫口叫道:「吳掌柜,你……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那兩個冒牌貨聽他搭話,便稍稍湊近了些,由假扮許氏的人尖聲嗔怪道:「還不都是你害的!開了什麼勞什子方子,竟害了三條人命!」

「三……三條人命?!」

那劉大夫吃了一驚,慌張的一屁股歪坐在地上,急道:「我……這怎麼可能?我向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從未開過虎狼之方,怎麼可能會害死人,還一下子死了三個?!」

「怎麼不可能!」

『吳掌柜夫婦』又往前湊了些,疾言厲色的道:「難道青天大老爺,還會冤枉了你不成?!」

劉大夫愣怔了一下,忙又爬起來磕頭如搗蒜一般,向孫紹宗連聲喊冤。

孫紹宗慢條斯理的打著官腔,問道:「你若真有什麼冤情,就先起來同吳掌柜對質——如果不是你的方子出了差池,就是無涯藥鋪的藥材有問題。」

劉大夫聞言,登時跳將起來,鬥雞也似的梗著脖子,把罪過一股腦都推給了吳掌柜。

那吳掌柜初時還爭辯幾句,後面卻被劉大夫用一套似是而非的醫理給難住了。

眼見他招架不住,在自己的吐沫星子下連連敗退,劉大夫正沾沾自喜之際,忽聽孫紹宗道:「夠了,把這位劉大夫先帶下去吧。」

劉大夫愣了一下,正待探問自己是不是已經脫罪了,兩個守門的龍禁衛早撲上來,將他抹肩頭攏雙臂,堵著嘴巴拖了出去。

與此同時,那裡間又閃出個絡腮鬍的壯漢,在孫紹宗面前單膝跪地,問道:「大人,您看這兩人可還使得?」

聽這聲音,卻正是楊立才本人。

「應該夠用了。」

孫紹宗點頭道:「你等從後門出去,先把一切準備妥當,只等天色稍暗便立刻展開行動。」

頓了頓,他又鄭重叮嚀道:「此事干係重大,千萬要小心謹慎,莫要重蹈上次的覆轍。」

「大人放心,您計畫的如此周詳,卑職若再出了什麼差池,也沒臉再回來見您了。」

楊立才說完,見孫紹宗再沒有什麼指示,便自裡間喊出七八個青衣小帽的丫鬟、小廝,會同高仿的吳老闆夫婦,悄悄從後門摸了出去。

孫紹宗目送他們魚貫而出,不多時又聽得馬蹄陣陣、車聲隆隆,心下卻不由的暗嘆了一聲——看來這長得太魁梧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原本這捉拿吳掌柜夫婦的行動,由他直接指揮才算是最為把穩,可孫紹宗這身量,滿京城也找不見幾個,混雜在其中忒也扎眼了些。

沒奈何,只得把差事託付給了楊立才。

且不提孫紹宗如何忐忑。

卻說楊立才領著那些人出了後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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