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母女話

小院西廂。

眼瞧著王氏煙視媚行的,將孫、柳二人引進了堂屋,薛姨媽輕輕把那門帘放下,轉回頭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你這嫂子行事雖不大檢點,倒也是個有情有義的,這些日子不避諱的守著你哥哥,半點也沒嫌棄過他。」

只見薛寶釵正斜坐在居中的大理石羅漢床上,一身蜜合色錦緞比甲,內襯著蓮青色紗裙,緊趁利落之餘,也將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勾勒的極是出彩。

她是昨兒下午得了母親的准信兒,這才曉得哥哥又遭了禍事,所以一大早就匆匆的趕了過來,只是沒能和哥哥聊上幾句,外面就有人稟報,說是孫紹宗和柳湘蓮到了。

因此母女二人,只好暫避到了這西廂房中。

雖說『萬惡淫為首』,只這不檢點一條,就已經是犯了為人妻女的大忌——可當初力主要迎娶王氏過門的正是寶釵,如今她卻怎好評論王氏的功過?

所以聽母親試圖替大嫂遮醜,薛寶釵也只是抿嘴笑了笑,並不作答,而是起身將母親也拉到了羅漢床上,隔著件靈芝紫檀的炕幾相對而坐。

因是在家中閑坐,薛姨媽依著喜好,裹了一身的仿唐宮裝,火炭紅的抹胸、琉璃色的外袍,將那一對兒傲人白膩襯的似玉非玉、如膏如脂。

若與對面的薛寶釵相比,雖少了些青春顏色,卻也多了三分熟媚誘人。

卻說她被女兒拉著坐下之後,將那豐腴適度的身子,往軟墊上一靠,又蹙著眉頭小聲問道:「乖女兒,你說那孫大人會不會替你哥哥出頭,把那該死的賊人緝拿歸案?」

寶釵捏起茶几上小巧的紫砂壺,替母親斟了一盞六安瓜片,等到把那壺身重新放回茶托里,這才不緊不慢的說了句:「依女兒看,那賊人不拿也罷。」

「不拿?」

薛姨媽聞言一愣,旋即坐直了嬌軀,微微往前傾著身子,將那北宋汝窯的茶盞掩在兩座巍峨之下,不解道:「這卻是為何?難不成你哥哥這番苦頭,就白白生受了不成?!」

「哪裡是白白生受?」

薛寶釵無奈道:「哥哥如今好歹是吏部天官的女婿,等閑誰敢胡亂找他的麻煩?必是哥哥不知在那裡得罪了什麼仇家,才被人找上門來修理了一番。」

「可是……」

「而且那人暗地裡上門尋仇,下手卻仍是極有分寸,未曾真箇傷到哥哥——那腸疾純是意外,想必不是他的本意。」

「足見對方心懷顧忌,只是忍無可忍之下,才憤然鋌而走險。」

「就算他沒打算傷著你哥哥,可這番苦頭總還是因他而起!」

薛姨媽見女兒竟替那賊人分說,不覺有些惱了,胸膛起伏間,卻聽得炕几上叮叮脆響,原來是那巍峨壓的茶杯亂顫,不住的磕打在托盤上。

薛姨媽忙把身子往回收了收,這才繼續道:「總該把人揪出來,好好理清頭緒才是!」

薛寶釵卻只是搖頭:「媽媽稍安勿躁,其實若只是這些考量,我也不願哥哥白白受此折辱——只是媽媽不妨仔細想想,哥哥被人偷襲時,是在百花樓的別館設宴,外有丁壯守門、內有奴僕侍奉,對方卻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顯然非是普通強人可比。」

「而他這番折辱,又未曾傷到哥哥性命身體,真要是鬧到官面上,也不過是罰些銀子罷了,即便請孫家二哥拿了他去,於哥哥又能有什麼益處?」

「說不得只會舊仇添新恨,使得他愈發惱恨哥哥,甚至再一次鋌而走險——屆時他可未必還能剋制的住,不傷及哥哥性命。」

「我的兒!」

薛姨媽聽完這話,忍不住探身攥住了薛寶釵的皓腕,也不理會那茶盞里水花四濺,打濕了火炭紅的抹胸,直顫聲道:「如此說來,這人豈不是招惹不得?那……那我得趕緊去攔下你哥哥,否則依著他的性子,肯定會央孫家二郎出手!」

說著,便待起身離席而去。

「媽媽慌什麼。」

薛寶釵忙攔下了她,勸道:「這話還是莫當著哥哥的面說,不如等孫大人他們出來,媽媽再抽空叮嚀兩句。」

薛姨媽一聽這話也頓時恍然,依著薛蟠那牛脾氣,若真當著他說出這等服軟的話,非激的他反其道而行不可。

於是忙點頭道:「對對對,等孫大人出來,我再托他莫要插手此事。」

「不。」

薛寶釵卻又搖頭道:「查還是要查的,只是要請孫家二哥暗中調查,莫要驚動了對方,而且非但要查出對方的來頭,更要查出對方與哥哥究竟有什麼恩怨。」

「若是個『誤會』,只需請人勸和了便罷,左右哥哥素來心寬的,但凡有個合適的由頭,就不難化干戈為玉帛。」

「若是個解不開的『疙瘩』……」

薛寶釵說到這裡止住了話頭,那不畫而翠的蛾眉微微收緊,溫潤中竟透出些許寒意來。

薛姨媽雖是深宅婦人,又生就一副不合年齒的爛漫心腸,但還是依稀察覺出了女兒的意思,不覺嬌軀一顫,脫口道:「你……你素日里,不是最惱你哥哥胡亂犯了王法么?今兒怎得倒……」

「媽媽想哪兒去了。」

薛寶釵見嚇到了母親,忙期到近前做出女兒態,撒嬌道:「真要是到了那份上,有王尚書、孫家二哥、姨母在,尋個光明正大的由頭把那人打發了,又有什麼難的?」

薛姨媽這才鬆了口氣,撫弄著被茶水打濕的抹胸,沒口子的抱怨道:「你這半截話說的,差點沒把我嚇著!」

說著,取了那剩餘的茶水,一股腦灌進了腹中。

等到把茶杯重新擱置好,薛寶釵早遞過來帕子,替她揩去了嘴角的痕迹,又主動扯開話題道:「聽說前幾日,二叔家的薛蝌曾到過京里?」

這薛蝌是寶釵叔叔家的長子,也就是寶釵的堂弟。

「蝌哥兒來了沒半日光景,就又匆匆的去了,我見他實在是忙的手腳不沾地,莫說是你,就連你哥哥都沒驚動,對蝌哥兒只說是你哥哥出城打獵去了,不定什麼時候回來。」

提起薛蝌,薛姨媽又是憐惜又是讚賞的道:「說起來他比你還小著半個月,如今竟里里外外支撐起家業來了,說起生意來條條是道,竟有幾分你父親和二叔的影子!」

說著,她又忍不住唉聲嘆氣道:「也是你們兄弟姐妹們命苦,一個一個還沒長成呢,那狠心的哥倆就去了,只留下我們兩個婦道人家……」

薛蝌的父親兩年以前也已然撒手人寰,而且同樣是留下了一對兒女,大的與寶釵同歲,小的年方十三,比林黛玉還小了幾個月。

眼見母親臉上落下豆大的眼淚,薛寶釵忙將嬌憨的身子擠進母親懷裡,在那濕潤的抹胸上蹭弄著,嬌聲道:「都是女兒不好,平白惹的媽媽又想起了傷心事——您快莫哭了,不然待會可怎好去見那孫家二哥和柳公子?」

薛姨媽攬著女兒又掉了幾顆金豆子,這才破涕為笑道:「瞧我,好端端的提這些作甚?」

說著,將女兒扶起身來,用帕子擦去了眼淚,又道:「對了,薛蝌路過津門府時,還撞見孫家二郎了,當時那碼頭上圍的人山人海,津門府大小官員更是泰半到場,薛蝌只以為直隸總督要出行呢,後來才曉得是在送孫家二郎回京。」

「你也知道你這堂弟,最是愛結交奇人異事,因此他專門打聽到孫家二郎在津門府的作為,便趁著同路進京的緣分,找過去攀談了一番,這才曉得咱們兩家的關係。」

「因此到了咱家,薛蝌就跟我說,既然你哥哥和孫家二郎有交情,不妨把南邊兒的生意,挪一些到津門府去,一來有孫家二郎照應著,總不至於吃了虧欠;二來也免得鞭長莫及,讓下面的管事起了外心。」

說到這裡,薛姨媽忍不住憤憤然:「要說也都是你父親用過的人,誰知背地裡,就敢這麼欺負咱們孤兒寡母的,若不是借著王家的勢,收拾了幾個出頭,估摸著用不了幾年,咱家就要山窮水盡了!」

薛蟠娶了王氏之後,每天床頭打架床尾和和之餘,自然也沒忘了初衷——借用王家的勢力,壓服那些不服管束的掌柜們。

可京城這邊兒還好說,江南的生意卻是天高皇帝遠,即便暫時殺雞儆猴的震懾了一批人,時間久了還是難免生出變故來。

又搭上薛蟠和薛寶釵兄妹,眼見都是要在京城生根兒的,未來的發展重心必然會偏向北方,所以薛蝌才提出了這等建議。

「津門府么……」

薛寶釵低頭沉吟半晌,最後卻還是搖頭道:「眼下最好還是不要同孫家走的太近,且等皇統的事情塵埃落定,再做打算也不遲。」

她在家向來是拿主意的,薛姨媽對生意什麼的又不是十分在意,因此聽了這話,也便略有遺憾的翻過了這篇。

此後兩人又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話起了家常,議論些宮閨瑣事。

聊著聊著,自然而然的就提起了賢德妃賈元春,入圍『種子選手』的事情。

薛姨媽壓低了嗓音,悄聲問道:「前幾日去榮國府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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