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寧可食無肉,不可藏無貝

天色將亮未亮。

寧國府新提拔的大管家吳祿,匆匆的到了賈蓉院里,也顧不上尋那婆子丫鬟通稟,直接便在窗檯底下喊了起來:

「公子,可了不得了!昨兒咱們派去收買那張華的人,被光著屁股綁在大門外的石獅子上,整整餵了一宿的蚊子!」

「什麼?!」

話音未落,裡面便傳出個滄桑的嗓音,緊接著房門吱呀一聲左右分開,賈珍衣衫不整的從裡面出來,一面系褲腰帶一面怒道:「怎會如此?難不成是那張華乾的?!」

他這急切之下,竟還錯穿了胡氏的燈籠褲。

吳祿也不敢多看,忙俯首帖耳的回稟道:「聽說孫治中早就派人埋伏在張華家中,咱們的人剛將來意道明,便被對方拿了個正著,聽說還錄下了口供……」

「廢物!」

賈珍惱怒的咆哮著,回頭沖屋裡喝罵道:「你不是說這計策肯定能成么?怎得反倒被那姓孫的拿住了把柄!」

隨著他那喝罵聲,賈蓉也訕訕的出了房門,手裡還托著條褲子,尷尬道:「爹,您看這……」

「廢物!」

賈珍劈手將那褲子奪了去,匆匆的又進了裡間,不多時便聽他在裡間床上,一邊氣喘吁吁的換褲子,一邊惱怒的質問道:「主意是你出的,如今被那姓孫的拿住了把柄,若是他反咬上一口,老子可未必能護的住你!」

果然是親爹!

這還沒到大難臨頭呢,就先想著要撇清關係。

好在賈蓉也已經習慣了,在那門外奴顏婢膝的道:「父親息怒,那姓孫的要真是想反咬一口,直接把人交到大理寺去,豈不是更妥帖些?他既然把人送了回來,想必就沒有要徹底鬧翻的意思。」

裡面安靜了片刻,就見賈珍又道貌岸然出得門來,冷笑道:「如此說來,那孫二郎果然還是畏懼咱們寧國府的威望嘍?」

要真是畏懼寧國府,又如何敢將人赤條條綁在門前?

不過這話賈蓉是不敢說的,於是便只順著賈珍的口氣,道:「雖說那孫二郎已經怯了,但咱們畢竟有把柄落在了他手上,倒不好對他威逼過甚,依兒子之見,不如讓薔哥兒過去說合說合。」

「也罷。」

賈珍一甩袍袖,勉強道:「這次便先饒過他好了!」

明明是自家怯了,想要讓賈薔去服軟認輸,也虧得這父子倆口燦蓮花,竟能說成是要放孫紹宗一馬的樣子。

且不提這父子二人,如何喊了賈薔過來交代。

卻說孫紹宗天不亮便爬起來,讓綉橘伺候著簡單的梳洗了,又翻牆越窗回到了書房之中。

眼見天光漸亮,他先去了東跨院里,將收賈蘭為徒的事情與于謙提了提。

聽說是要收榮國府的嫡孫為徒,又是孫紹宗極力推薦的,于謙這邊自然也不好拒絕——可收徒卻也馬虎不得,尤其這還是他的開山大弟子。

於是先模稜兩可的應下,只說是等庶吉士考完了,讓他見一見那孩子再做定奪。

等從東跨院里出來,孫紹宗又到後院探視了阮蓉,見她已然沒有什麼大礙了,便答應等明日帶她與香菱去望江樓聽戲。

書不贅言。

用過早飯,孫紹宗便一路風風火火的到了刑名司中,喊了衛若蘭、林德祿等人作陪,又點齊了刑名司下轄的官吏衙役,滿滿當當在那院里站了足有兩三百人。

孫承業搬了把太師椅,擺在正門的台階之上,孫紹宗在上面端正的坐了,這才讓孫承業代為發問道:「大人今日召集你等,是想問問可曾有人聽說過『陶朱金貝』?!」

下面眾官吏一陣交頭接耳,當中果然有人回應,說是曉得此事。

孫承業便又朗聲吩咐道:「大家不要慌亂,聽說過此物的人,都請站到前面說話!」

那兩百多人的方陣,便一陣亂糟糟的蠕動,最後擠出了三四十人,既有書辦吏員、又有三班衙役。

官府之中,竟也有六分之一的比例?!

孫紹宗心下一沉,又親自吩咐道:「曾經買賣過此物的人,單獨出列!」

這次眾人大眼瞪小眼許久,才有四人畏畏縮縮的站到了隊伍最前面,分別是一名書吏和三個衙役。

還好,這轉化率並不是很高。

如果聽說過的『陶朱金貝』的人,大多數都買了這玩意兒,那事情可就真要鬧大了。

孫紹宗現下稍稍鬆快了些,便問那四人道:「你們幾個,因何要買賣此物?」

「回大人的話。」

那書吏首先拱手道:「此物寓意吉祥,據說有興家旺財的好處,故而在下便買了十二枚存在家中。」

「卻不知費錢幾何?」

「小人買的早些,共用了三十二兩銀子。」

那書吏說到此時,頗有些自得之色,蓋因如今這十二枚中品金貝,在市面上已經漲到了將近五十兩銀子。

「我娘哎,原來這玩意兒真這麼值錢!」

旁邊一個衙役聽了,便忍不住咋舌道:「怪不得如今去賭場耍錢時,都興用這東西做籌碼了!」

「做籌碼?」

孫紹宗眉頭一挑,忙追問道:「如今賭場里,真的都用此物作為籌碼了?!」

那幾個衙役交換了一下眼神,還是那咋舌之人拱手道:「回老爺的話,好像也不是家家都這般,只是小人們常去的那家賭坊,近日便用此物替代了部分竹籌,說是一枚就能頂五錢銀子呢!」

另一人補充道:「老爺,小的們其實也只是在賭坊里用過,並沒有將那玩意兒帶回家中——其實像我們這樣的,還有好幾個人呢。」

他話音剛落,後面立刻有閃出兩個書吏、四個衙役,皆誠惶誠恐的道:「大人【老爺】,非是在下【小的】有意隱瞞,實是不知用其當做籌碼,也算是買賣過這東西。」

嘖~

在賭坊里充作籌碼,往小了說不值一提,畢竟以前不少賭坊為免得秤銀子麻煩,都是用竹籌當作籌碼的。

可這事兒若往大了說,卻是賦予了金貝隨時兌換成等價銀子的功能!

孫紹宗略一沉吟,便又問道:「那若是你們自行攜帶類似的金貝過去,能做籌碼么?」

「這個……」

幾個賭徒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齊齊搖頭道:「賭坊里的金貝,都在內側加蓋了朱印——外來的金貝他們怕是不肯認的。」

其中一人卻道:「也不是不認,我聽說外來的金貝,兩枚才可以換一枚蓋了印的金貝,可這東西在外面直接就能賣四錢多銀子,傻子才願意拿去與他們換呢!」

如此說來,雖然比傳說中的市價大有不如,但的確可以在賭坊里換成銀子使!

「哼~」

這時那收藏金貝的書吏,忽然不屑的嗤鼻道:「大人,他們所說的金貝,不過是些低等的殘次品罷了,與真正的金貝相比,價值、賣相都遠遠不如,就更別說是極品的『陶朱金貝』了!」

聽這意思,他應該是在場數百人中,對這玩意兒最熟悉的一個了。

孫紹宗便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問:「卻不知這兩者之間,究竟有何不同?」

「回稟大人。」

就聽那書吏滔滔不絕的道:「真正的金貝,通體呈純白色,那組成錢幣圖案的金線,是璀璨的亮金色;而劣質金貝顏色較雜,組成錢幣圖案的金線更是黯淡無光,甚至圖案都很是模糊!」

「至於極品的『陶朱金貝』,非但色澤要更為通透,那錢幣圖案中,甚至還能隱隱顯出些文字的模樣!」

說著,他兩手一攤,道:「可惜在下未曾攜帶金貝前來,否則倒可以為大人仔細區分一下。」

誰知他話音方落,身後忽然有人叫道:「你沒帶來,我倒是帶著呢!」

就只見人潮左右一分,仇雲飛拎著只布包姍姍來遲,到了近前,他將那布包抖落開了,卻見裡面別無它物,只有三枚貝殼。

「大人昨日吩咐之後,我便使人找了三枚來,分別是價值四錢、四兩、以及三十兩銀子的『陶朱金貝』!」

這小子交往的人雖然差了些,辦事效率倒還可以。

孫紹宗便向那書吏一揚下巴,道:「既然東西已經有了,就偏勞你為本官分辨一下吧。」

那書吏也不推辭,兩眼放光的湊到了近前,小心翼翼的接過三枚金貝,又很快將其中一枚顏色不純的棄之敝履。

而另外兩枚,他托在手裡仔細分辨了半晌,這才一手拿了一枚,先將右手的托到孫紹宗眼前,道:「大人請看,這枚金貝通體白皙,金線清晰透亮,與那枚灰濛濛的大相徑庭,一看便知是正品無疑!」

隨即,他又將另一枚展示給孫紹宗,激動的道:「至於這一枚,色澤細膩通透直與象牙彷彿,金錢圖案左側隱隱又有一個『寶』字,實是世間罕見的『陶朱金貝』啊!」

他介紹的時候,孫紹宗也細瞧了這兩枚貝殼,說實話,賣相確實不錯,看著應該屬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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