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麻煩不斷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

用這句話來形容二月初九的貢院街,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無論是升斗小民、還是高官貴胄,在此時此刻都只有一個夢想:進士、進士、進士!

卻說孫紹宗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見一鬚髮皆白的老翁,為了不讓兒子浪費力氣,愣是拒絕兒子的攙扶,一路顫巍巍的抱著竹籃子奔到了貢院門口。

眼見那老翁噓噓帶喘、風燭殘年的模樣,孫紹宗不禁嘆息了一聲:果然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那兒子倒也是個知道好歹的,被感動的涕淚橫流。

追上去噗通一聲跪倒在老翁身前,磕頭如搗蒜一般,嘴裡哭喊道:「爹,您這都已經六十八了,這二年里身子骨也不怎麼硬朗,這會試咱就別考了成不?!」

「不成!」

那老翁決絕的搖頭道:「莫說是六十八,就是一直考到八十六,老夫也一定要考上進士為止!便是死,我也要死在貢院裡面!」

呃~

這劇情貌似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訕訕的收回了目光,孫紹宗順手在孫承業肩膀上拍了拍,叮嚀道:「進去之後記得千萬不要慌張,先把號房仔細歸置好了,再仔細審閱題目也不遲。」

孫承業緊抿著嘴,用力的點了點頭——看那架勢,孫紹宗都怕他多點上幾下,就會把脖子給扭了。

唉~

單憑這糟糕的心裡調節能力,他今年怕也是夠嗆了。

「十三叔放心!」

孫承濤倒仍是信心滿滿的樣子,拍著胸脯道:「您就等著瞧好吧!一甲不敢說,二甲絕對穩穩噹噹!」

噫~

單憑這咋咋呼呼毛毛躁躁的性子,能不能考上怕也是兩說。

于謙在旁邊也一拱手:「多謝叔父掛心。」

果然還是這……

「敢問可是孫治中當面?」

正滿意于謙的表現,就見一僕人模樣的中年男子,上前拱手道:「我家老爺想請於公子、孫大人過去說話。」

孫紹宗眼珠一轉,卻是立刻壓低聲音道:「你家老爺莫不是吏部王尚書?」

明知他順天府治中的身份,邀請時卻仍把于謙放在首位的,怕也只有那位『天官』大人了。

話說王尚書竟然親自來送于謙入場,看來對這關門弟子的重視程度,怕是比自己想像中還要高出幾分——還是那句話,得虧于謙早就成親了!

「孫大人果然名不虛傳。」

那中年男僕隨口贊了一聲,又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徑自朝著南牆根兒下的一輛馬車走去。

孫紹宗忙吩咐孫禧、張成等人,先送兩位侄少爺去貢院門口排隊,這才領著于謙隨後跟上。

等到了那馬車前,就見車簾一挑,露出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正是那吏部尚書王哲,但見他眼角眉梢雖然已是皺紋堆壘,那鬍鬚頭髮卻仍是烏黑如墨,一雙深邃的眸子更是炯炯有神。

孫紹宗正待施禮,王哲卻先一步擺手道:「孫治中無須多禮,我請你過來乃是有一事相告——龍禁衛百戶衛若蘭轉任順天府刑名通判一事,昨天已經定下來了,想必即日上任的公文,如今也已經送到了衛家。」

雖然對這事兒早有預料,但驟然從王哲嘴裡聽到了實錘,孫紹宗心下還是有些鬱悶。

原本做通判的時候,上面就有個治中壓著,眼見自己做了治中,竟又跑來個衛若蘭攪局——這還讓不讓人安生過日子了?

卻說那王哲透露完壞消息,便把目光轉到了于謙身上,招呼道:「廷益,且到車上說話吧。」

得~

看來他還真是只有『一事相告』,後面要對於謙交代的,壓根也不想讓自己聽到。

于謙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孫紹宗拱手道:「叔父……」

「上去吧。」

孫紹宗自然也不會賴在這裡做燈泡,擺了擺手止住于謙的話頭,又向王哲告了聲罪,便獨自原路返回。

不過王哲和于謙倒也沒聊上太久,只約莫一刻鐘不到,就見於謙施施然下了馬車,又向孫紹宗請示了一聲,就去尋那孫承業、孫承濤兄弟二人了。

孫紹宗目送三人進了『龍門』,回頭張望時,卻早不見了王哲的車架。

他自然更沒理由在這裡久留,於是招呼上張成、孫禧等人,趕著兩輛馬車徐徐的出了貢院街。

等到了自家門前,還沒等馬車停穩呢,就聽外面一人粗喉嚨大嗓門的嚷道:「孫兄、孫兄,你可算是回來了!」

這一聲嚷,孫紹宗忙也挑了窗帘,回應道:「徐兄,莫非許泰已經到了?」

「許泰的船,下午應該就到大通橋碼頭了!」

徐守業嘴裡嚷嚷著,直接上前扯住了韁繩,待那拉車的黑馬停住腳步,便急不可待的跳上了車,探著腦袋道:「不過根據我剛剛打聽到的消息,老許身邊還跟著兩個江浙水師的百戶。」

「這一路上他們名為護送、實為押解,聽說路過徐州時,正在那裡擔任守備的馬興毅,也曾想要在碼頭上會一會老許,結果卻被那兩個百戶擋了駕!」

這馬興毅乃是廣德八年的武狀元,也是三甲之中唯一沒有棄武從文的一個,故而比旁人早了半步,升任正五品守備一職。

若不是有孫紹宗這個異類在,他原本應該會與許泰一起並稱那一科的文武雙雄。

卻說眼見徐守業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樣,孫紹宗不由失笑道:「在徐州時,他們只是路過,自然有辦法阻攔老馬上船,可到了京城之後,難道他們還能把許泰囚禁在船上不成?」

「只要踏上這一畝三分地,還容得兩個江浙水師的百戶撒潑?」

「你就儘管放寬心,下午和我一起去迎許泰便是。」

徐守業聽了這番話,頓時便去了心中塊壘,忙喜笑顏開的拱手道「既然如此,我這就在東便門外訂上一桌酒席,到時候咱們三個邊吃邊聊!」

說著,他也不跟孫紹宗進門稍坐片刻,徑自跳下馬車,牽了坐騎一路風風火火的去了。

這位年兄還真是急驚風轉世……

目送徐守業匆匆遠去,孫紹宗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暗道這廣德十一年的春天,實在是麻煩不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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