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篇·專欄 3 你好,本命年

假如上帝喜歡的女孩不像我

我也不會難過

冬天剛剛來臨的時候,我突然之間心血來潮訂了一張機票,飛去了廈門,鼓浪嶼。

今年去過的地方太多了,導致我回到長沙之後猶如一頭進入更年期的困獸,無論多麼努力地調整心態,整個人始終散發著一股暴戾的氣息。

矯情一點兒說,是寂寞。因為想念的人不在身邊,因為每天睜開眼睛發現都是前一天的重複,這樣的生活簡直令我窒息。在那段抑鬱的日子裡,我開始感覺到有一種負面情緒籠罩著我,那種無力的感覺掐著我的咽喉,竟使我連發聲都不能。

決心在新年來臨之前再出去走一圈,沒有做任何計畫,收拾好行李,直接奔赴鼓浪嶼。

在青旅入住的第一天晚上,跟前台值班的男生聊天,因為看到他正在給照片做後期,於是想跟他學一點PS的技巧,沒想到他竟然是專業人士,並且,他比我還小。

我跟這個90後的男生很快成為朋友,小小年紀的他竟然已經做過二十二份工作,從十三歲開始出來闖蕩社會,最落魄的時候做過搬運工,還在酒店的廚房裡打過下手。

他興緻勃勃地跟我講,他在那裡做五廚,就是負責切菜的。這個來自四川的小朋友能做一手很好吃的川菜,吃飯的時候,他問我,你是做什麼的?

我想了一下,騙他說,我是無業游民,沒讀過書,所以找不到工作。他似乎真的相信了,然後低著頭扒了幾口飯之後,忽然正色說,我只做我喜歡的事。

坦白講,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確定我想交這個朋友。一直以來,我並不是一個活得很清醒很明白的人,除了愛情和寫字之外,生活里別的事情我都是迷迷糊糊,得過且過,對吃、穿、住、行,我都沒有太高的要求。

很多人跟我說,如果想要獲得安穩的生活,首先你要弄清楚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你有認真思考過你到底想要獲得怎樣的人生嗎?你有因為現實和理想之間的千差萬別而感到灰心沮喪嗎?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自己不想要的是什麼。

我不要突然有一天醒來,人生已經到黃昏,我已經到白頭,可是還有好多地方沒有去過,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過,還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

難度係數再高的數學題,也會有一個精準的答案,但是人生,沒有。所以很多時候看,我們只能採取排除法,一一刪除那些我們不想要的,就像在登山時一一丟棄那些負重的累贅,到達山頂時,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什麼是最珍貴的。

我們生來這個世界,是為了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而不是更好的別人。就算上帝喜歡的女孩不像我,我也不會難過,因為我始終遵從著自己的內心,我真誠地愛過,也熱烈地活過,我堅定勇敢,光明磊落。

你好,本命年

長沙下起第一場大雪的那天夜裡,我和繡花睡在床上聊天聊到凌晨六點。我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窗外的白雪映得夜空好亮,我們都有些惆悵地說,為什麼時間過得這麼快,好像一轉眼就從十八歲跳到了二十四五。

中間的那幾年,我們經歷了一些什麼事,遇到過一些什麼人,如果不刻意地去想,簡直就是一片空白。

2011,我人生中第二個本命年,真正意義上的分水嶺,這樣不可避忌地來到了眼前。

跨年的那天晚上我跟兩個朋友去了江邊拍煙花,寒冬的夜裡,江邊風好大,我們對身邊路過的人友好地說著新年快樂,那一刻,我心裡安寧並且篤定。

我相信,即將到來的人生即使再怎麼艱難,都絕對不會比我曾經歷的更差。

對,我二十四歲了,如我曾經害怕的那樣,漸漸地離青春越來越遠了,可是心裡沒有當初以為的那份恐慌,沒錯,我的年紀越來越大了,但是我並不傷感。

有一天獅子跟我聊天,說起我高中畢業的時候,他說,你那個時候是個多麼快樂的姑娘啊,還穿綠色的褲子呢。

我想起那個高中畢業的暑假,我來到長沙見到獅子和若若,我們一起吃火鍋,他們叫我大頭姑娘。

過去的青澀無疑是美好的,但對我來說,過去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提醒我,再也不要回到過去。

我想我還有漫漫幾十年去尋找那個答案,在這漫長的尋找自我的旅途中,那個曾經總是很糾結,總是很矛盾,總是嫌棄自己不夠美好,總是在愛情中患得患失的女孩子,她倔強地站在二十四歲的關口,毫不猶豫地邁出了腳步。

姑娘啊不要悲傷,笑一個吧,就很漂亮。再見,舊時光。

你好,新生活。

那些轉瞬即逝的陌生人

冬至那天我跟一個學妹吃完飯之後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一個年輕人抱著吉他在路邊唱歌,他唱的是《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我不大聽那個年代的歌,雖然他們說那個年代的音樂才是經典。在寒風中,那一刻我有點兒被打動了。走過去的時候我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在他面前的那個吉他箱里放一些錢,不放的話,我會有點兒難過,但是放了的話,我怕我會更難過。最後我還是放下了一些錢,算是表達我對這些堅守著自己的夢想的人一點兒小小的敬意。

每天走在路上,每段旅途之中,我看著那些表面上面目寧靜的臉,總在想,這些人的背後有著怎樣的故事。我有一個朋友說,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於晝夜、廚房與愛。

前年七夕的晚上,長沙的市中心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我和繡花從解放西路一直走到蔡鍔路都攔不到的士。她穿著高跟鞋跟男朋友打電話,一邊吵架一邊哭,我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四處涌動的人潮。

然後我看見一個女孩子在哭,坐在路邊的石階上,捂著臉,專心致志地哭,旁若無人——詼諧一點的說法是——目中無人地哭。

我無意窺探她的悲傷情緒,然而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然有些物傷其類的感嘆,也許是想起自己十六歲那一年蹲在雙黃線上歇斯底里哭泣的情景了。

因為懂得那樣的悲傷,所以這些年來,無論什麼時候,在路上或者車上看到有人這樣不顧一切地流淚,我總會有一些難受,很明顯,有人被這個世界傷透了心。

看她的樣子,我猜想,應該是失戀了。雖然我們每個人都會說一些大道理,比如遠離那些消耗你人生的人,可是愛情這回事,總是沒有那麼多道理可以講的,很多時候,我們只能任由自己的情感擺布。

我們從那個女孩身邊走過,我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是沒有注意到她,不留下任何一點情緒,悲憫、同情,這些都沒必要。

那個時候的我,還不會說這句話,否則我會在心裡默默地對她說上一句,姑娘啊,不要悲傷,笑一個吧,就很漂亮。

暑假我出去旅行之前,陪一個姐姐出去補鞋,小時候隨處可見的補鞋匠在如今的城市裡已經消失了蹤跡,我們找了很久很久才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找到一個補鞋的小鋪子。

那位大叔的手黑漆漆的,指甲縫裡有著彷彿年份陳舊的污垢。他給我們補完鞋之後沒洗手,又拿起那快燃到過濾嘴的煙蒂開始抽。我靜靜地凝視著他的手,心裡泛起那麼強烈的酸楚。近半年的時間我時常會回想走新藏線的那段日子,到後來,想得最多的不是那些朝夕相處的時光,也不是那些浪漫得致命的彩虹和流星,而是在那條荒無人煙的路上,一閃而過的人們。

我並不覺得西藏是一個能夠凈化靈魂的地方,可是在那裡我的確看到了孩子們純真的眼睛。

從拉薩去納木錯的時候,途經念青唐古拉山脈,有兩個藏族的小孩子坐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是一群氂牛和山羊,我們的車還在很遠的地方,他們就站起來朝我們揮手,笑得一臉燦爛,我忍不住降下車窗也對他們揮手。

車開出去很遠之後,他們還對著我們的車揮手。那一刻其實我很想叫司機停車,我想下車去給他們一些糖果、一些巧克力,我想用我並不高超的攝影技術,給他們拍一張照片,用影像記錄他們宛如清泉的笑容。

最近我時常想起自己曾經的願望,我多麼希望有一天,我不這麼忙也不這麼倉皇了,有時間能夠搬一把小凳子坐在這些轉瞬即逝的陌生人面前,安靜地聽他們給我講講故事,講講他們的美麗與哀愁。

成為黑暗中的光,是我們的本質

有一天晚上很晚了,我還是睡不著,就爬起來上網,打開QQ的時候看到一個久未謀面的姐姐給我留言說,舟舟啊,以前我一直希望你能夠成熟一些,但如今看來你成熟得有些快了,所以心裡可能不是那麼快樂,是不是?

我愣了半天,對著那個對話框不曉得說什麼,然後我用很輕鬆的語氣回覆她說,沒有呀,很多人都是被命運揠苗助長的呀。

最後我還虛張聲勢地打了很多「哈哈」。其實我不是那麼喜歡「成熟」這個詞語,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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