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道勘地輿 第一百零二章 輪迴(上)

歇斯底里的慘叫聲,響徹在山野之間,我驚恐的抬起頭,尋著聲源看了過去。然而深谷之中的繁茂枝葉,將我的視線徹底的遮住,我急忙揮起捆仙繩,縱身向著深谷之外閃電般沖了出來。剛出谷口,我急忙四下里掃視一眼,但見不遠處的山坡上,果然有人影在閃動。來不及多想,我腳下不停,接連幾個縱身追趕到跟前。

但當我看到渾身是血的崔義時,整個人莫名的僵住了。他的臉上,身上,手上,全都是血,一滴一滴,不斷的往下墜落,每一滴血,都深深的震顫著我的心臟。目光緩緩轉移到地上,只見地上也躺著一個血人,滿臉都是血,身上更是被刀砍斧劈的出現無數條深邃的血痕,那人似乎憋了半天,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氣,然而氣剛出口,卻是跟著一股鮮血從嘴裡噴涌而出。

如此連續噴著血,喘著氣,此人眼看就要活不長了啊!我怔了怔,獃獃的向崔義問道:「他,他就是翻江龍?三個強盜的頭子?你也把他給殺了?!」說著,我顫顫的來到翻江龍的跟前,本想看看還有沒有救治的必要,然而他身上的血痕,已經數之不盡,幾乎無法找到下手的地方。

就在這時,崔義扭頭向翻江龍看了來,他那猙獰的目光,似乎還在不停的在翻江龍的身上一下又一下的剜著,隨之,口中一字一頓的蹦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語:「翻江龍,難道你不該死嗎?你殺了我的母親,你居然敢殺我的母親,整個仁義村都知道我是個孝子,可我還未來得及孝順我的母親到老,卻是被你給殺了,你真該死啊!」

「你……」

翻江龍瞪著死魚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崔義,他似乎想說話,但嘴裡被血水堵著,已經含糊不清……「你不……不……」

「我殺了你!」

不等翻江龍把話說完,崔義突然又提起了砍柴刀,一個箭步衝到翻江龍的跟前,手起刀落,幾乎在一瞬間完成。我剛伸出手要阻止,其實已經晚了一步,翻江龍的腦袋,被硬生生的砍了下來。隨之,崔義一把抓起翻江龍的頭,狠狠的在翻江龍的頭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後,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隨手扔向了山腳。

做完這些,崔義整個人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他身上也是傷痕纍纍,想必都是翻江龍砍的痕迹,我腦子裡已經空白如紙,但是這一刻,我絕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崔義也倒下不起。忙來到崔義的跟前,將崔義攙扶起來,並著急的喊道:「崔義!崔義你不能死,你身上流了很多血,我我,我現在馬上把你帶回家,給你包紮傷口!」

崔義的雙眼,空洞無神,他似乎沒在意我的話,也似乎根本沒聽進去。就在我奮力的將其攙扶起來時,崔義突然仰天大叫一聲:「娘!兒子給你報仇啦!」說完,只見崔義瞬間耷拉著腦袋,昏迷不醒,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命脈,發現氣息還在流動,也顧不上那麼多,他昏迷了也更好,免得承受如此痛苦。

背著崔義走了幾步,發現他竟然又迷迷糊糊的醒轉,或許身上的劇痛讓他不得不清醒一些,但我自始至終沒有聽到他喊痛,不得不說,這是個有血性的漢子。可他殺了三個人,儘管那三個人都是強盜,儘管那三個人殺了他的母親,可那三個人的性命,也不該由崔義來解決,應該交由陽間的律法來裁奪啊!

這個時候再說這些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人都死完了,還是先緊著活著的救吧。攙扶著崔義,一步步走出了深山,穿過了老林,當我們看到仁義村村口那個破舊之極的牌坊時,我似乎已經記不得是怎麼走出來的了。現在我的身上,也已經染上了崔義身上的血,搞得我渾身都是濕噠噠的,手上,臉上,全都是血。

可以想像一個畫面,兩個血人相互攙扶著,一步步出現在村口,這個時候如果莫名的走出來一個村民,指定會被嚇死過去吧。但很顯然現在是深夜,沒有什麼村民出來,而我攙扶著崔義,已經回到了他的家門口,推開院門,我們徑直回到了屋裡,剛進屋我便是氣喘吁吁的喊道:「師父!師父我們回來了!師父……」

可喊了好大一會兒,卻沒有看到師父的身影,而且,奇怪的是,也不見了崔義母親的屍體。難道師父把崔義的母親帶出去找郎中救治了?來不及想那麼多,我艱難的將崔義放在椅子上躺靠著,然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著大氣,且不時的抬起雙手,看著手上的鮮血,現在我明顯感覺到自己渾身的汗毛孔都在噴著涼氣。

我生平第一次見人殺人,而且還一連殺了三個人。見多了誅滅鬼邪妖孽,但是殺人這種勾當,實在是對人的內心震撼太大了啊!活生生的人,就那麼一刀一刀的砍死,最後連腦袋都劈了下來……我的腦子一片混亂,甚至越想下去,越是覺得頭痛無比。用力甩了甩頭,我準備靜一靜,然而就在此刻,我冷不丁的聽到桌子跟前,崔義似乎在倒酒,並緊接著傳來他大口大口灌酒下肚的聲音。

顫顫的抬起頭,我愕然愣住了,只見崔義竟然好好的坐在那裡,身上沒有半點血跡,更奇怪的是,那酒杯,酒瓶,甚至是那兩碟下酒菜……也還是那兩樣。我記得……我記得當時這酒桌都掀翻了,碟子都砸爛了,現在怎麼可能又好好的了呢?而且崔義身上的衣服,竟然完好無損,他此刻,醉醺醺的在灌著酒,幾乎和我剛來到他家時,看到的一樣啊!

這,這怎麼可能呢?才眨眼的工夫,就算他迅速的換了衣服又做了兩道下酒菜並開了一瓶酒坐在這裡痛飲,再快,沒有半個時辰也不可能完成。但是我就是這麼看到了如此詭異的一幕,明明我身上染的血還沒幹呢……想著,我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此刻,我頓時驚呆了,我,我手上居然沒有半點血跡,而且身上……身上也是乾乾淨淨,哪裡還有什麼血跡的影子啊?!

我震驚的看著四周的一切,最後一尥蹶子站起身,獃獃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自斟自飲的崔義。怎麼好像先前發生的事情,都是幻覺的樣子啊?可我明明陪著崔義進山殺了那三個強盜,而且還拼了命的把崔義攙扶回來,怎麼一點痕迹都沒有了呢?與此同時,我試著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身上力道充沛,好像根本沒有出過什麼氣力……

我,我完全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了?急忙扭頭走到崔義跟前,我上下打量了崔義一眼,剛準備開口詢問,卻是看到崔義腳下一滑,手中的酒杯立時掉落在桌子上,緊接著,他整個頭重重的在酒桌上面磕了一下,又霍地摔倒在地上。我張了張嘴,連忙彎身把崔義攙扶起來,咂了咂嘴,剛想問出口,但就在這時,只見崔義雙眼猛地暴睜,他急急的指著外面大聲的喊叫:「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娘,快跑!!」

呃……什麼來了?這句話我好像聽崔義說過啊!記得我剛來到他家時,不就聽到他這麼說過嗎?怎麼現在又在嚷嚷?那三個強盜不是都已經被他殺掉了嗎?已經……當我扭過頭看到院子里突然閃現的三道蒙臉的身影時,不禁徹底的呆住了!這……這不還是那三個強盜嗎?

又來一回?這太離譜了吧?不可能!

我的腦子剛剛有些平復,就在這時,竟又一下子混沌起來。眼前的一切,彷彿又重新發生了一遍,果然,就在這時,那手持大砍刀的蒙臉人,震開大砍刀,順勢殺了一隻大肥鴨。當那大肥鴨被劈成兩半後,兩邊的那兩個手持符頭的蒙臉人,各自想著東西屋跑了去,幾乎和我之前看到的一樣,將窗戶砸開,然後沖了進來。

就在這時,東邊內屋中,崔義的母親,依舊和之初那樣,步履蹣跚的走到門口,顫顫巍巍的喊道:「大義,大義兒啊!你快跑吧!你快跑……」這聲音,這聲音完全沒變,可很快,崔義的母親被那手持斧頭的蒙臉人砍倒在地,我剛想衝上前去,但見崔義一把將我推開,我順勢被酒桌砸倒在地。

但我好像早有預見,就在落地的剎那,我揮手一掌拍向地面,整個閃電般躲了開去。緊接著便是聽到碟子和酒瓶酒杯摔碎的聲音傳出,我渾身震顫著,猛地扭回頭,但見那手持大砍刀的蒙臉人一刀看向了崔義,崔義揮手抓住那刀刃,這一幕……我見過!很快,那手持斧頭的蒙臉人趕了來,揮起斧頭砍向了崔義的肚子。

並一腳將崔義踹倒在地,我完全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但很快,我本能的轉身將崔義攙扶起來,並急急的問道:「崔義哥!崔義哥你怎麼了?呃……我怎麼會知道你叫崔義呢?而剛剛發生的一切,我分明經歷過……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怔怔的看著熟悉而又完全陌生的崔義,一時間,徹底的無言了。

很快,那三個強盜急匆匆的消失不見了蹤跡。不多時,我又看到師父從外面進來,師父驚愕的看了我一眼,轉而一個箭步趕到崔義的母親跟前,將其攙扶起來,並為其把脈。不多時,我只覺得眼前一道身影閃電般閃過,低下頭,卻是看到崔義已經不見了。

師父立時向我說道:「二狗,快追上他,別讓他出事啊!」

「哦哦!」

我急急的應承一聲,但當我轉身意欲追趕崔義時,卻是猛然間停住了腳步,隨即獃獃的向師父看了過去,並沉聲問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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