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高一尺 第三十三章 荒村,屍瓮(上)

走進樹林,四處雖然沒有路徑,但地面卻是平坦乾淨,除了一些樹木落下的枯朽樹葉,並無其他,好像這個地方經常被人清理,原本應該有的枯樹枝灌木什麼的,這裡一概沒有,倒是和我遇到的其他樹林完全不同,也或許是附近有村子的緣故,村子裡的人自然需要生火做飯,而生火做飯自然需要柴火,這樹林內的可燃之物又這麼豐富,也就自然而然的被附近村民們清理走了。

陽朔先生看了一眼四周,微微感嘆:「當年我依稀記得這樹林內並沒有這麼多的大樹,但時過境遷,竟都長這麼大了,忘記告訴楊道長,這片樹林的右側外面,不遠就是我曾經居住的家鄉臨江村,臨江村的村口有一條大路直通蓮台鎮,地理環境非常不錯,原本村裡的人應該過著豐饒的生活,可惜……」

我們都已經知道了陽朔先生的過往,臨江村幾十年前發生了一場瘟疫,迫使他年少離開故鄉,說起來,他也是挺可憐的,不過他這個人,我依舊不喜歡。

師父只是微微點頭,卻沒有說話,不過換做是我,我也不知道如何搭話,畢竟陽朔先生沉浸在傷感之中,恐怕任何言語都無法對他的心情有任何影響。

我們沒有直接往前走穿過樹林前往蓮台鎮,而是隨著陽朔先生右拐一路走出樹林,向著他原本的家鄉臨江村走了過去,這樹林說小也不小,至少比通明客棧東邊的那片樹林還要大幾倍,我們足足走了兩個多時辰才依稀看到樹林的出口,而此刻,月已近中天。對於我們修道之人來說,早晚也無關緊要,隨興即來,興盡即去,洒脫於世便是逍遙。

樹林的出口,外面,竟是被一個溝壑擋住了去路,而溝壑的對岸,果然有個村落的輪廓,不過那村落內儘是長滿了雜亂的樹木荒草,儼然是個荒廢已久的村子。看陽朔的表情也知道,這正是他打小居住的地方,臨江村。

陽朔先生看到這個巨大的溝壑,不免臉色一冷,顫聲道:「這,這裡原本沒有溝壑阻擋,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臨江村的人早已死絕,他們怎麼還是把村子如此隔絕世外?哼!都是無情無義之輩!」

呃……沒想到一個溝壑而已,卻是讓陽朔先生這麼憤怒和悲傷,不過也難怪附近村子把臨江村隔絕起來,畢竟瘟疫傳播起來還是非常嚴重的,可陽朔先生儼然受不了這種被隔絕的景象,他說完,左右看了一眼,並指著一條狹窄的小路說道:「好在還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臨江村,我們走那邊吧。」

師父沒有說話,而是緊隨著陽朔先生而去,我和花仙走在後面,只見花仙時不時的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臨江村,神色微微起了一絲絲波瀾,但很快便沉寂下去,依舊保持著清冷的氣質。

或許是我上次的話起到了些作用,也或許沒有,花仙這次從客棧出來,換了一身淡白色的長裙,襯托著她那纖細高挑的身材,長發飄飄,輕輕搭在香肩上,精緻絕美的臉蛋不施粉黛,卻依舊白皙淡雅,只是她一直對所見所聞都保持的微微淡漠,顯得氣質更加清冷,但比起在客棧內穿的那件破舊的衣衫,似乎更加漂亮更加唯美如畫。

小路很窄,似乎留下這條小路,已經是附近村民們的恩賜了,但在陽朔先生的眼裡,卻是只能看到憤怒,別無他物。

走了過來,我發現村口前的確有過一條大路的痕迹,不過這條大路在村後面就已經被一條水溝所阻斷,水溝上面,則是擺放著兩根樹榦作為小橋來往過路,再往後,是一片農耕地。

而遠處的蓮台鎮,約莫還有三五里那麼遠,不過中間似乎還有個很小的土丘阻擋,只是在臨江村外數十米遠的地方,便有著一條路通往蓮台鎮。

但這個地方,這個臨江村,完完全全的被孤立起來。

東邊是一座很小的荒廢山嶺,而眼前的臨江村,也被很多的雜亂樹木荒草所覆蓋,整個村子給人的感覺,都是陰森森的恐怖!

這個村子前後約莫百十米遠,要說也是不小的村子,而且裡面的樹木高聳參天,阻擋了視線,根本看不清楚。

陽朔先生在村口站了很久,我們也陪著他站了很久,過了一會兒,陽朔先生才開口苦笑道:「你看看我,只顧著自己的傷感情緒,卻忘記楊道長還在身邊,恕罪恕罪,既然來到了這裡,我們不妨進去看看如何?」

師父微笑道:「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當年此地發生瘟疫後,那些死去的人,是怎麼處理的?」

陽朔先生聞言,臉色一肅,搖頭道:「這一點,我也不知道!」

說完,陽朔先生先一步走進了村子,我看了看師父,師父卻是皺了皺眉頭,沒再說什麼,撥開兩邊的荒草,一步步跟了進去,我猶豫了一下,本不想進去的,因為我對陽朔先生沒什麼好感,不願意和他同行,只想著他趕緊進去看完就出來,我們也好儘快去蓮台鎮尋找落腳的地方,但我看到花仙走了進去,急忙追著花仙也走進去了。

這荒廢已久的村子,裡面肯定有很多野蟲子,我擔心咬傷花仙,但當我走沒多遠,便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條手臂粗細的大蛇,盤踞在不遠處,嚇得我急忙跑了幾步,花仙微微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拉著花仙的手低聲道:「快走快走!」

花仙不明所以,僅僅向後面扭頭看了一眼,便依舊一臉淡然地向前走,只是很快甩開了我的手,惹得我一臉的尷尬。路上遇到許多蜘蛛網擋路,我只好舉著一根棍子先將蜘蛛網打下來,再示意花仙跟上,只不過我做的這些,花仙似乎都無動於衷,對於這裡的陰森恐怖的氣氛,花仙的臉上也沒有半點表情。

似乎在她看來,一切都不過如此而已,當然,她不能說話,僅僅是波瀾不驚的表情,讓我很難猜透她心裡在想什麼。

走在前面的陽朔先生和師父,他們倒是隨手做了個火把,不多時,陽朔先生來到一個破舊到極點的院子跟前,舉著火把看了一眼,頓時憤怒地冷哼一聲:「哼!」

我急忙走近一看,原來他是看到大門上貼著的一塊封條而發這麼大的火,上面的封條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不過上面的字跡,還是能依稀看到幾個……「民國……七年封……」

民國七年,算起來,也就是一九一八年,到現在也就是三十八年了,三十八年前封的村子,而在三十八年前的前幾年,也就是四十多年前,這個村子發生了瘟疫,似乎距離現在只不過是短短的一夢,也彷彿正是在昨日,讓人不禁可以聯想到此地當時的場景,到處都是發病倒地的村民,到處都是惡臭一片,人畜死盡,黑煙裊裊……

陽朔先生一把扯下那塊封條,並用火燒成灰燼,然後用力推了一下門,只見上面塵土呼啦啦的砸落下來,並伴隨著騰起的灰塵,眾人揮了揮袖子,最後陽朔先生見打不開門,只得飛起一腳將大門踹開,院子里,一片荒涼漆黑,更是長滿了雜草,看到眼前的院子,陽朔先生聲音微顫地說道:「楊道長,這裡就是我的家了,請進吧。」

「嗯。」師父微微點頭,隨著陽朔先生走了進去。

這是一座簡單的三間瓦房,只是這房子是用土坯堆砌而成,只有上面破舊的瓦片,還能讓人覺得這個房子在當時還算是不錯的房子,推開堂屋正門,當陽朔先生第一眼看到中堂下面的桌案上,所擺放的兩個大瓮壇時,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屍瓮?!」幾乎陽朔先生和師父同時喊出了這兩個字眼,只不過陽朔先生的話語里充滿了嫉妒的憤怒,而師父則更多的是詫異和不解。

看到陽朔先生一步一步走進屋子,走到了屍瓮跟前,我則來到師父身邊,低聲問道:「師父,什麼是屍瓮啊?」

師父點了點頭,說道:「屍瓮是裝屍體的罈子,在古時有過這個說法,甚至流傳到了現在,據說瘟疫傳播能力很強,為了不使瘟疫散播,當地人,就把染上瘟疫的人,用刀一點點的把死去人的屍體肢解,然後裝進瓮壇之中,再以化骨藥水倒進去,將裡面的屍體骨頭肉塊全部化成屍水,然後再把瓮壇封口,先擺放在一處僻靜的地方五十年,待裡面的疾疫徹底死絕,才能收進地下土葬,所以這種瓮壇,就是稱之為屍瓮!」

「那……」我聽得毛骨悚然,這種處理屍體的方式,簡直太嚇人了,而且整個村子的屍體全部這麼處理,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那為什麼不用火燒成灰燼呢?」

師父搖頭,道:「因為用火燒會有煙冒出來,而據說煙也是能傳播瘟疫病毒的,但具體是不是這樣,為師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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