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道高一尺 第二十三章 深夜的狗叫聲

師父緩緩下了床,並鄭重地抱拳一禮,道:「前番的確是小徒的不對,陽朔先生懲罰的也不算過重,正所謂小懲大誡,小徒也受到了教訓,以後定然不會再做出出格的事情了,這本應該我向陽朔先生道歉才是。但陽朔先生先一步致歉,卻是讓我不知說什麼才好,呵呵,陽朔先生,請坐。」

北陽朔聞言,頓時喜笑顏開地和師父客氣一番,並同時落座,在落座的同時,師父不免多看了那花仙一眼,微微皺起眉頭道:「但不知這位是?」

「哦,這是我小徒花仙。」北陽朔淡淡地掃了一眼站在一旁微微低著頭的女孩兒花仙,然後輕嘆道:「我多年前在西北邊境遊歷時,路過一個荒村,當時她被人遺棄在荒村的村口,我撿起了她,後來試探了一下才知道她身患先天殘疾,即便長大成人,也是口不能言,而且心智也不健全,與正常人相差甚多,我當時想,既然與我有緣,我便收養了她,權且當我的徒弟使喚。」

沒想到花仙有著這麼悲慘的命運,還有她對我的話沒有半點反應,原來也是因為她的心智不全,也就是說,她是個傻子?

不過我從未見過一個傻子能把家務事做得井井有條的,而且侍候這個北陽朔也是謹小慎微,沒有出現一絲差錯,所以我根本不相信花仙是傻女,或許是北陽朔在為自己欺壓花仙找借口。我才不會上當,肯定是花仙不敢忤逆他,所以一直不敢表達出來,儘管不能說話,起碼也能有肢體語言,或者寫出來。

連這些都不敢,可見北陽朔對花仙的威脅是多麼的可怕!

師父聞言,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為北陽朔倒了一杯茶水,並遞了過去,隨口問道:「不知陽朔先生此來湘西,有何事?」

北陽朔微笑著接過茶杯,緩緩放在桌子上,回道:「不瞞楊道長,我自小生長的家鄉,就是在此地。」

「哦?」師父愕然一怔,隨即問道:「原來這湘西就是陽朔先生的兒時家鄉,那陽朔先生為什麼會輾轉到了北方?呵呵,請恕我多問了,與小徒跋山涉水來到貴地,一時人際生疏,偶然遇到修行中人,難免閑話多了些。」

北陽朔微微搖頭:「無礙的,其實我也是這幾十年間,第一次回到了家鄉,眼下外面陰雨連綿,也是舉目無親,遇到楊道長,幸甚之至,所以我們聊些家常也無妨,說起我的家鄉,比鄰沱江,後靠南華,也是物產豐富的魚米之鄉,但我小時候,村子裡無端端發生了一場瘟疫,家裡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我,被親戚輾轉接走,養活成人。」

師父微微睜大雙眼,道:「陽朔先生的家鄉,就在南華山腳下?真是奇哉怪哉,我們此行也是前往南華山附近,正是應了古人的他鄉遇客卿的一句話啊……」

北陽朔聞言,神色微微暗淡,道:「我還記得我們村子叫臨水村,挨著一個大鎮子叫蓮台鎮,當時我們村子的人全部都死了,只有蓮台鎮還完好無損,想必現在的臨水村,已經徹底不存在了吧。」

師父微微輕嘆:「人世滄桑幾多愁,對飲山水煙雨樓,山水縱有移情日,敢問神仙何處游?」

「呵呵!好一個敢問神仙何處游,楊道長果然超然物外,此心此境,佩服佩服!」北陽朔朗笑一聲,隨口說道:「若是楊道長不棄,不如我們到時一同前往蓮台鎮,一路上也不嫌寂寞,呵呵!」

師父頓了頓,突然微笑著點頭,道:「甚好。」

北陽朔緩緩站起身,並抱拳道:「時候不早了,就不打擾楊道長休息,告辭,花仙,我們走吧。」

師父也站起身,抱拳一禮:「不送。」

待北陽朔帶著徒弟花仙緩緩走出房門,我心裡更加失落了,原以為好不容易又見到了花仙,本可以好好的說幾句話,再加上北陽朔主動與師父交好,花仙應該不會不理睬我,沒曾想她不能說話,但她的表情卻依舊對我如此冷淡,唉,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我明明想幫她,卻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真是快急死我了。

就在這時,師父突然來的我跟前,撇了我一眼,道:「你怎麼跟貓抓了似的,一臉的苦相!為師可警告你,他們師徒渾身都散發著陰邪之氣,你沒事幹就呆在房間內,最好不要再招惹他們,知道嗎?」

「陰邪之氣?!」我怔怔地睜大雙眼,但馬上疑惑地問道:「師父,既然你覺得那個北陽朔不是什麼好人,又為什麼答應和他同路前往南華山腳下的蓮台鎮呢?」

師父皺了皺眉頭,道:「並非為師想和他們一起走,而是覺得這個北陽朔有些奇怪,他生平一向喜歡獨來獨往,從不屑於結伴同行,可這次居然主動邀請我們同路,這其中似乎隱藏著什麼說不出的意味,既然同樣都是去蓮台鎮,同路也無妨,只是在天晴啟程之前的這段時間,你不可再去他那,如果再吃了虧,為師只怕也救不了你!」

看著師父一臉認真嚴肅的表情,我知道師父沒唬我,但師父從來沒有對什麼這麼忌憚過,可這次他的表情讓我有點看不明白,我不禁抱怨道:「既然師父對那北陽朔有什麼忌憚,我們不和他們一起走就是了!」

師父輕嘆一聲:「不是為師忌憚,而是這兩個人……為師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總覺得看不透他們……」

說著,師父深深地望著窗外的雨夜,許久後,轉身盤腿坐在床上,繼續打坐。

我怔了怔,這世上居然還有師父看不透的人,這個北陽朔,他冷不丁的來一趟,竟是把我弄得一點也不困了,我左想右想,腦子裡還是揮之不去一個畫面,畫面里,一個纖細的倩影,賣力地提著一個大木桶,搖搖欲墜地一步一步走下樓梯,美麗的畫面,讓人憐惜的畫面。

趴在桌子上,我歪頭想著我傻兮兮地上前奪木桶的畫面,結果被花仙一把搶奪回去,想到這裡,我忍不住一笑。

師父的聲音,在此刻莫名的響起:「三更半夜的,你不是早就嚷嚷著睏倦想睡覺嗎?怎麼了?挨了一頓揍,還挨精神了?一個人坐在那傻呵呵的笑什麼呢?」

「呃,沒什麼……」我慌忙站起身,伸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但馬上從肩膀處傳來一絲刺痛感,我咧了咧嘴,道:「師父,我是很困,但肩膀痛得我根本睡不著,你先睡吧,我不打擾你了。」

「大半夜的你上哪去?!」師父突然冷聲喝斥。

「這……」我遲疑了一下,馬上想到了櫃檯夥計侯三,說道:「師父你不是讓我幫你盯著侯三嗎?我現在反正睡不著,就找侯三聊會兒天去。」

師父睜開眼盯著我,直把我盯得渾身發怵,許久後,師父沒好氣地說道:「你既然睡不著,那這幾天你都不用睡了,想去哪就去哪吧。」

「啊?這幾天都不讓我睡?我我,我……」看著師父的表情,我也說不下去了,急忙轉身走出房間,並把房門關上,忍不住,我從圍欄上向二樓看了一眼,但花仙和她師父的房間卻看不到,此刻想必花仙又在洗衣服,唉,真是太命苦了,這個北陽朔也真是,既然救了花仙一命,她又這麼苦命,就應該好好對待她才是,不說當成女兒一樣,就算是當成徒弟,也沒有這麼使喚人的,實在是不可理喻!

剛想下樓到櫃檯找侯三聊會兒,但還未等我下樓,卻是聽到後院突然傳出了大黑狗的狂叫聲,那叫聲似乎比先前的都大聲,我愣了愣,是不是客棧又有投宿的了?不過這個時候是後半夜,再過倆時辰恐怕就天亮了,怎麼可能還有人來投宿?我遙望了一眼櫃檯那,發現侯三還在睡覺,不禁嘿了一聲跑下樓去。

「侯三!侯三!」我來到櫃檯前,隨口喊了幾聲侯三,並四下里看了一眼,這四周空無一人,當然,除了櫃檯上趴著的侯三,見喊不醒侯三,我緩步走到客棧門口,向外面踅摸了一圈,並無一人,那後院的大黑狗在叫喚個什麼勁?

不過侯三這次恐怕是真睡熟了,大黑狗叫的那麼厲害他都懶得醒過來,真是值夜的好人選。

而此刻,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只因後院的大黑狗還在狂叫,似乎不準備停歇了,而一樓傳出了幾聲粗糙的謾罵聲後,便沒了聲音,估計是一樓住著的幾個房客忍受不了大黑狗的叫聲而罵了幾句,但由於太困,便很快又睡著了。這倒是奇怪,要說狗是非常有靈性的動物,但凡有個什麼動靜是最先知道的,而且如果沒有一點緣由,它不會亂叫。

想了想,我又看了看睡得跟死豬似的侯三,搖頭道:「還是我幫你去後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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