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道法隱宗 第二十章 上吊的死人

「二狗!二狗你醒醒!」

迷濛中,身子只覺得搖晃的厲害,艱難的睜開雙眼,卻是發現四周一片荒涼,我心下一驚,難道我和楊遠山並未走出不歸路?但很快,我看到了前面不遠處的熟悉景色,那不正是陰崖嗎?這麼說,我已經從不歸路回到了現實?!

楊遠山一臉著急地搖晃著我,看到他在我身邊,我頓時覺得心裡暖暖的,好在我和楊遠山都沒事,沒事就好。

但楊遠山的臉色明顯不怎麼好看,呼吸粗重,臉色煞白,而聲音也是有氣無力,但就算這樣,他還在為我擔心,我急忙抓住楊遠山的手,說道:「楊先生,我……」

剛想說話,才發現我的氣息也是如此的虛弱,話語也斷斷續續,連不成片。

「嗯,你終於醒了,這樣我也好與你爺爺有個交代了,二狗,你先不用說話,待會兒日出之時,只要被陽光照射,自然能化解你周身的陰氣,唉,在不歸路呆了那麼久,你的體質還能撐得住,已經不簡單了,走,我帶你到山頂去。」楊遠山欣慰地笑了笑,隨即攙扶著我,腳步踉蹌著向著山頂走去。

此時此刻,我彷彿還如同做夢,不歸路所發生的一切,實在讓我不敢相信,起初我在不歸路差點迷失了自己,還以為自己就是那邊的人,雖然中途及時醒悟,也還是遇到了更加大的麻煩,那就是鬼娘子,書上說人生如夢,現如今的我,算是體會到了啊……

「楊先生,你的臉色很難看,你是不是……」我不知道楊遠山現在的情況有多麼糟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滿心都只是深深的愧疚感,要不是為了我,楊遠山也不會變成這樣。

「我沒事,到了山頂,我只需打坐休養一會兒,體力就能恢複了。」楊遠山避重就輕地說道,卻絕口不提他一身道法被毀的事情,我想了想,也沒敢說出口,生怕傷了楊遠山的心,也傷了我自己的心。

爬到山頂,我遙望著東方漸漸泛起的魚肚白,我知道,天就要亮了,我則是等著曬太陽,楊遠山說過,一旦我曬了太陽,身上的陰氣就會被驅散,而他,則需要打坐靜養才行。

「楊先生,你這麼打坐,是不是就能恢複你的一身道法?」我還是忍不住問道。

對於楊遠山道基被毀之事,我始終無法釋懷。

「哪有那麼容易,根基被毀,就算我能恢複些許,也無法長久凝聚,過不了多久,還是會自行散去的,道教修行,大致分為外丹術和內丹術兩種,外丹術則是外助術法,乃是符籙,陣法,借神靈扶鸞之外用道術,而內丹術,則是以身煉丹,其內丹功,便是修行的根基,一旦內丹功被毀,便很難再凝聚,修行多年,白費一場,不過不要緊,能除魔衛道,就算捨棄了性命,作為修道之人,也在所不惜,二狗,你不用耿耿於懷,如果換作是旁人讓我去救,我也是會那麼做的。」楊遠山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待盤腿好之後,輕聲安慰我說道。

「楊先生,你所說的外丹術和內丹術,我都不懂,我但我可以猜到你修行這麼多年,一定很不容易,沒想到因為救我而全部毀掉了,我真的對不起你……」我話沒說完,聲音已經哽咽……「楊先生,其實我區區一個山村小子,不值得你這麼做,你日後還要做很多除魔衛道的大事,世上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著你去做,然而,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

終於,我忍不住趴在楊遠山的臂膀上痛哭失聲。

「好了,你好歹也是個男子漢,怎麼動不動就抹眼淚呢?」楊遠山一臉憔悴地搖了搖頭,隨即淡淡地說道:「我曾收過一個徒弟,記得收他之時,他的年齡也和你差不多……你可是我見過的同齡人之中,最不經事的孩子了!」

看到楊遠山似惆悵,似生氣地瞪了我一眼,我憋咕了半天,總算擦乾眼淚,但馬上好奇地問道:「楊先生,那你徒弟呢?為什麼他不在你身邊幫你呢?」

「他……」楊遠山隨口答道,但剛提起一個字,便沒了下文,而且他的臉色,也更加的難看,似乎有說不出的苦衷,不一會兒,楊遠山並未說下去,而是緩緩閉上雙眼,靜靜的打坐休養了。

旭日初升,一股暖暖的氣息,籠罩在我的身上,多日來的陰霾,似乎在這一刻一掃而過,而我森寒的體內,也逐漸有了點溫度,楊遠山說的不錯,這太陽果然是好東西,晒晒太陽,整個人的精神頭兒也慢慢的好了許多。

村裡老人們常說什麼陰陽八卦,或許陰和陽天生就是對立的,陰氣過重,便由陽氣來驅趕,嗯,應該就是這樣了。

沒想到我曬著太陽也能睡著,而且還做了個夢,夢裡,我,還有爺爺,還有楊遠山,我們在院子里吃著晚飯,笑談人生趣事,天邊夕陽斜下,一片祥和溫暖的場景。

但最終,我還是被凌厲的山風吹醒了,上午還好好的,但到了下午,山上的風就涼了許多,也很大,我睜開眼睛時,果然看到了夕陽,但我面前,卻沒有那個溫暖的場景,我苦笑一下,而此時,楊遠山也緩緩睜開雙眼,他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但我深刻的知道,他就算恢複的再好,也只是和普通人一樣了。

再使用道法術數,也只能和不歸路中的一樣,向天借法了。

只是我不敢問楊遠山,他借法進得不歸路,究竟折損了多少壽命,如果可以,我寧願把我的壽命分一些給他,以彌補我內心對楊遠山的愧疚之情。

「雖然我們順利的逃出了不歸路,但眼下你們兩家與狐族的恩怨卻還沒有化解,非但如此,你們之間的恩怨,更加深了,為了避免禍事再起,我們必須馬上趕回去,再作打算吧。」楊遠山輕嘆一聲,起身背負著雙眼,仰頭靜靜的望了一眼天邊的斜陽,便轉身走下山頭。

我二話沒說,急忙拍了拍屁股跟上。

等我和楊遠山回到村子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這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閉眼睜眼的過去了,走到家門口,我驚愕地發現院門大開,按說一到晚上,家家戶戶都是把院子的門關上了,爺爺自然也是如此,可爺爺為什麼連院門都還沒有關呢?

難道是在等我回來?嗯,我暗自安慰著我自己,一定是這樣,一定沒有什麼事的。

但當我和楊遠山走進院子時,卻發現堂屋的門也是大開,而裡面,竟是黑燈瞎火,連一盞煤油燈都沒點著,這倒是奇怪了,我的心,也開始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還沒走到堂屋門口,便大聲的喊道:「爺爺!爺爺你在家嗎?爺爺!」

一邊喊,一邊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堂屋,屋子裡,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爺爺的旱煙味道,就算爺爺三天不在家,家裡仍然會飄著一股子沉澱了幾十年的旱煙味兒,我或許是聞習慣了,一旦聞到這種氣息,便有著莫名的親切感。

「點燈!」哪知沉默許久的楊遠山,突然冷聲說道。

「哦!」我不明所以,急忙嫻熟地找到油燈所在的位置,並掏出火柴打著,剛點著燈,一抹枯黃的亮光,便瞬間充斥著整個堂屋,而就在這時,我猛地扭頭看去,那……那鏈接內屋的房頂下面,一條橫樑上,竟然掛著一根麻繩,而麻繩畫圈,圈上,竟……竟是掛著一個人……

我的心猛地窒息了一下,雙腿一軟,差點昏死過去,幸好楊遠山及時伸出手臂將我抱住,但就在此刻,此情此景,我嚎啕大哭起來!

因為,那麻繩上面掛著的,是一個死人,一個上吊的死人,而那個死人,正是我相依為命十多年的爺爺……

爺爺怎麼會死?

看著爺爺痛苦扭曲的表情,憋得紫紅色的臉,伸長的舌頭,滿是皺褶的雙手,無力地耷拉在身子兩側,我腦海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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