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記事 村老唱和

張長懷領我到馬召鎮紅崖頭村去看望一個叫雷繼敏的農民。

馬召名字來源於漢代,據說當時馬融在此讀書,漢武帝召他去做官,為馬融所拒,故曰馬召。紅崖頭村位於馬召的北面,是個不大的小村。雷老漢六十多歲了,眼神不好,寫得一手好毛筆字,說出話來典故頻出,是鄉村的學問家。學問家的生活很拮据,自己沒房,借住著村上的三間公房,許是原先的活動室,三間一馬貫通,無阻無隔。雷老漢有雷老漢的辦法,他用布將其間隔了,用鉤拉起,古色古香,使舊房有了「帷幄」的意境。畢竟「帷幄」內是貧寒的,簡單的生活用具襯托出了老漢生活的清苦,只是東牆那巨大的畫案分外搶眼,從清苦中一下跳出了文化。

說及他的眼睛,老漢有點悲觀,他說右眼視力只剩下0.1,近乎失明了。雷老漢說他前幾日為他的眼睛作了一首詩:

天帝欲提一盞燈,頓時世界半幽明。

道中熙攘奇於鬼,屏上蜿蜒蠕若蟲。

先哲名山文不朽,友儕駿業我何曾。

如今歲月蹉跎了,早把等閑看此生。

聽了詩,我和長懷都說不出更多的話,只能勸老漢抓緊看病,把心放寬,彼此都知道,安慰病人,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雷老漢說他在四女冢村有個朋友,叫張居仁,也愛作詩,就他的詩和了一首,說著找出來給我們看。張老漢的詩是這樣寫的:

雲翳廓清再剔燈,冰珠依舊放光明。

慎遵醫囑消肝火,快暢胸襟聽曉鶯。

得趣蘭亭酬夙願,寄興詩海走胡曾。

曹娥碑待留君字,豈許匆忙說死生。

兩個鄉村老漢,兩首唱和七律,只是讓我目瞪口呆。周至鄉間,卧虎藏龍,鄉民可畏,焉知來者為誰!

在此豈有我張嘴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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