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評論與序言 關於你的名字——《西部神話》序

全中國的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有個大慶油田。因為大慶油田像「兩彈一星」一樣,曾經支撐著共和國經濟建設的宏偉大廈近半個世紀,今天它仍然放射著不滅的光芒。大慶成為中國工業的旗幟和不朽的精神標杆。

說大慶就會說鐵人,鐵人的名字叫王進喜。鐵人是中國工人的代表,代表著一種艱苦創業、奮發圖強的精神。鐵人在四十年前離我們而去,僅活了四十九歲,但他的名字永遠鐫刻在新中國的歷史豐碑上。

「大慶」這個名字的誕生,是因油田的發現日在那個激情燃燒的年代、又恰逢新中國成立首個十周年大喜日子的前夕,它是歡天喜地的中國人給自己的偉大發現而所起的一個大俗大雅的好名字。它被叫得響亮,叫得爽快,叫得舒心養神,叫得揚眉吐氣!

你呢,長慶?

長慶,你呢?

你是誰?你與大慶什麼關係?

是兄弟?當然。它是兄,你是弟?是,又不是。

大慶誕生於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你誕生於二十世紀的七十年代初。兄弟關係自然定成。

大慶的名字源於一位領導者初聞松遼平原上的油田大發現的喜訊而一時產生的靈感。

你呢,長慶?

長慶人告訴我們:長慶的名字源於石油地質專家們通常慣用的專業式取名法——按當時地名或地質構造拼成。於是這樣的科學的習慣竟然成就了一個偉大名字的誕生。最初的起名者起「長慶」為名,純粹像中國傳統的父母們給自己的兒子起「阿狗」、「阿貓」、「菊花」、「二妞」一樣隨便,哪知這樣的起名竟然成就了一個偉大油田光輝而不朽的、如紅日東方般噴薄而出了,猶如韶山沖的父母給毛澤東起的名字,猶如黑人喬治給兒子林肯起的名字一樣。

顯然,最初的「長慶」沒有「大慶」那麼富有詩意和激情,也沒有人當場為它喝彩,更沒有人把它當回事,能「活下來,長成人」就不錯了——這是當時共和國的諸多當家人對它所抱有的一點點期望。想想也是,共和國「長子」的大慶就不一樣,那時不但有美帝國主義為首的西方勢力封鎖咱,還有蘇聯修正主義者時時刻刻想吃掉咱,「松基三號」井一聲震天,余秋里「三點定乾坤」之後的中國大油田的誕生,預示著中國從此將扣在頭上的「貧油」帽子被徹底甩掉,那份喜悅和歡欣,連「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之下巋然不動的毛澤東主席聽說松遼平原發現了大油田也激動得抽煙的手指都在顫抖……

長慶的名字誕生之時不是這樣的,它註定沒有像父母對長子的出生所懷有的那種驚喜。它出生於一個極其特殊的年代,那時中國面臨巨大的國防壓力和生存壓力——1969年中蘇兩大鄰國的「珍寶島事件」後,弱勢的中國面對一心想吃掉「不聽話的小兄弟」的蘇聯,全面進入備戰狀態,且無奈採取的是被動的「深挖洞」退卻戰術。中國人的日子在那一階段每喘一口氣都感到異常吃力……

絕處逢生。具有戰爭考驗經驗的共和國開國領袖們俯身在雄雞形的國家版圖前,苦苦地思索著、探秘著,隨後有人大手一甩,將巨掌壓在黃土高原上……那是一片神秘而偉大的土地,秦王朝直至唐王朝皆在那兒締造過華夏輝煌的歷史,而更重要的是對這片土地共和國的締造者異常熟悉——當年蔣介石百萬大軍曾經想一口吃掉的地方不僅沒有成功,反而成就了毛澤東為首的中國共產黨人走向全面勝利的「延安精神」在那片土地上永放光芒。

「戰爭一旦爆發,大慶油田恐難保全,國家的所有軍事用油將成為我們能否生存並最終獲得勝利的根本。假如我們在千里黃土高原地帶找到油田,這等於我們在現代戰爭條件下又有了一個『能源延安』!」有領袖這樣道。

「掘土三千尺,也要在黃土下挖出一個大慶來!」決策者異口同聲說。

於是,一場秘密的軍事行動在陝甘寧地區展開,接受任務的是蘭州軍區某部官兵,隨隊的還有一批工程技術人員,他們是富有經驗的石油工人和石油工程師。這支隊伍並不龐大,資格卻很老——他們多數是玉門油田來的老石油人。他們充滿戰鬥豪情,充滿驕傲和自信,駕著一百五十輛不同型號的汽車和五台自行製造的鋼鐵鑽機,悄然進入新的戰場——陝甘交界的慶陽縣馬嶺鎮。此處山高路險,是典型的隴東地貌。當高高的鑽塔在山谷里豎起的那一刻,從未見過「解放軍工人」的當地百姓,就整天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在等待和企盼著他們猜不透的「秘密」出現……9月26日,這個秘密終於被揭曉:「慶1號」井噴出黑乎乎的油柱騰空幾十米!

找到油啦!

隴東有油啦!

解放軍官兵和當地百姓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黑乎乎的油柱下竄……於是一個個「油人」們又跳又蹦地整整樂呵了十幾個小時。工程師一測試,該井日噴油量達36.3噸!

36.3噸意味著什麼?我們拿當年大慶油田的發現井「松基三號」井作比較,當時的「松基三號」日噴油量是十多噸,僅為「慶1號」井的一半!

不用說,「慶1號」井的36.3噸這個數字對石油人和盼油的中國領袖們將是何等的振奮!有人甚至樂觀地握著拳頭說:「我們又有一個新的大慶了!一個比大慶油田可能還要大的大油田!有了它,我們還怕北極熊個鳥!」

「9月26日出的油?」石油老將、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余秋里聽石油老戰友康世恩的報告後,神經猛地像被扎了一劑興奮針,說:「中國的石油就這麼巧啊:當年大慶的松基三井也是9月26日出的油嘛!」

「是啊,我們中國的石油工人們就是神奇!9月26日對中國石油人來說絕對是個吉祥日子!」石油部長康世恩的眼睛裡閃著晶瑩的淚光。

隴東找到大油田的消息當日報到了中南海,報到了正在為「深挖洞、廣積糧」的毛澤東那兒,老人家將那顆已顯蒼老的頭顱往掛在房間里的地圖看了一眼,表情頗顯激動地喃喃道:「那個地方是個聚寶盆!」據說那一天中南海里出現了少有的歡快,連「林副主席」派夫人葉群送的「批陳伯達天才論」的報告都被毛澤東扔到一邊不看了。「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全國人民學習解放軍」,毛澤東身邊的人在這一天聽自己的偉大領袖多次喃喃這句話,其中多次重複的是「工業學大慶」和「全國人民學習解放軍」。

「石油還是余秋里來抓。」毛澤東又一次在政治局會議上重複這句話。

石油自然還是余秋里來抓為好!余秋里抓新中國的石油工業自然也離不開老搭檔康世恩。「余康」是中國石油工業的一面戰無不勝的旗幟,他們指向哪裡幾乎都是所向披靡。現在他們按照中央和毛澤東主席的部署,將戰旗指向他們曾經戰鬥過的黃土高原——隴東大地。

這個新油田叫什麼?「余康」首先想到的是給「金娃娃」起個吉祥如意的好名字,「沒有名字咋個叫法嘛!」余秋里甩著空洞洞的左袖管大吼一聲,令部下趕快找到「戰事攻擊點」。

就在此時,隴東前線又傳喜訊:與「慶1號」井隔山相望的「嶺9號」井又湧出超乎預料的高產自噴油。日產原油二百五十八噸!這個數字是大慶發現井「松基三號」井的二十倍!

「我們真的是發現又一個大慶了!」

「比大慶還大!大得讓我的心跳都在加快!」

石油人將這一喜訊傳遍大江南北,領袖們的嘴邊也在不停地議論著這一話題。只是鑒於當時國際形勢的需要,並沒有像發現大慶油田那樣發表人民日報「社論」而已。

在「嶺9號」井現場,那烏黑的原油從地心射向天空,形成的壯觀場面,樂壞了3209隊的官兵們,也驚呆了當地百姓。「晚上看似樓上樓下,白天看是兩個泥猴在打架……」老百姓用山歌這樣描述出油那天的場景,所有井場的人都由「泥猴」變成了「油猴」。太高興了!太值得高興了!

北京的指揮者們更是忙著「大會戰」的部署。報告送到中南海,毛澤東當天圈閱批複。於是1970年11月5日至11月10日的六天時間裡,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重要會議在蘭州召開。當時的會議是秘密的,放在軍區大院。會標是這樣的:蘭州軍區陝甘寧石油會戰協作會議。會場的正面是穿軍裝的毛澤東巨幅畫像,主席台兩邊的標語分別是毛澤東的一段語錄: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指導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是馬克思列寧主義。

這是一次戰略安排、部署和動員大會。參加會議的有國家計委、國家燃化部、國防工辦、陝甘寧三省區和各地區政府、省軍區和軍分區、玉門油田管理局和銀川、隴東石油勘探指揮部、延長油田和西安、咸陽、寶雞、蘭州、銀川等地方有關石化、機械、儀器、水電、建築類廠礦單位共四十多個單位一百六十一名代表出席。蘭州軍區副政委、後成為長慶油田首任「司令」的李虎同志宣讀了國務院、中央軍委聯合下發的(1970)81號文件。國家燃化部副部長唐克同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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