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親情與友情 難忘戰友情

901部隊的戰友希望我寫點在這個部隊的往事回憶作為這支英雄部隊史的一個序言,實不敢當。但我有義務做這樣一件事:為我曾經戰鬥和生活過的部隊寫一點回憶。

我到這支部隊是因為當時我們遇到了大裁軍,原來我已經調到基建工程兵總部工作了近兩年,突然有一天上面傳來信息,說整個軍隊要裁一百萬兵員,工程兵、鐵道兵等在其中。我們是基建工程兵,肯定更在其中。當時我在兵種宣傳部,下面的部隊還並不清楚的時候,我們總部已經知道了即將發生的命運,所以在一些領導的授意下,我們宣傳部的幾個筆杆子天天給中央寫信,結果使鄧小平同志要裁掉這支隊伍的決心更加堅定了。後來的情況大家都清楚:我們基建工程兵全部被裁掉。但在這個時候有幾個特殊部隊改變了命運:如基建工程的黃金部隊、水電部隊等就沒有撤,後來他們都轉為武警去了,一直到現在仍然留在軍隊的序列之中。我的老部隊——基建工程兵水文地質部隊(東北、西北和西南三個師、十二個團)就有兩個團分別留在北京軍區和蘭州軍區,為他們的給水團。我在兵種接到大裁軍命令之時,被遣歸到老部隊——湖南的基建工程兵水文地質部隊912團。因為熱愛軍隊,當兵沒當過癮,所以堅持想留在部隊,於是通過我朋友、老戰友們的幫忙——他們是我在水文部隊搞新聞報道時結識的唐輝、譚紹華、白紹華,還有當時郝團長等人,便調到了駐呼和浩特賽馬場那裡的原水文地質部隊901團,那時已經改稱為「北京軍區給水團」了。我記得最開始是王政委,後來是夏政委——夏政委原來是水文九十一支隊的宣傳科長,對我很好。郝團長更是對我關愛有加,加之政治處主任和宣傳科領導都是原九十一支隊的領導,他們都熟悉和了解我,因此對我非常關照,這是我調到901團的最主要原因。

我到這支部隊的時間非常短,前後也就一年時間。但這一段歷史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個記憶,並非我有什麼光輝業績,恰恰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我人生低潮的時候。由於大裁軍,我們失去了往日所有追求,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在水文地質部隊時,我們三個支隊相互比著工作,比著新聞報道,一起為自己的部隊爭光。我記得水文部隊的新聞報道在全兵種中是非常優秀的,這中間有九十一支隊的兩位「紹華」,九十二支隊有張健民先生,九十三支隊就是我和褚勇軍、王炳堂等,三支隊伍的新聞非常厲害,我們相互之間也比著。我是1980年參加全兵種時評為全兵種先進報道工作者,據說年上稿數在全兵種第一名。正是這個原因,我才有了可能從九十三支隊調到九十一支隊、調到901團即後來的給水團。

如今已經三十年過去了,然而每每想起那段歲月,依然記憶猶新:

我記得離開北京往呼和浩特走的時候,在北京火車站上的那一幕,我難忍淚水……因為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呼和浩特和內蒙古是個怎樣的地方。我是南方人,沒有到過北京之北的任何地方,又突然從首都到了邊遠的一個地方,內心充滿了失落感和孤獨感。但想不到的是在那趟火車上結識了一位可親可愛的呼和浩特老媽,她一路上給了我溫暖,並且後來還邀請我到她家去做客。到部隊後,譚紹華、白紹華等老戰友和夏科長(後來的夏政委),以及郝團長等給了我無比溫暖的關心與照顧,令我孤獨的心得到了安慰。我記得當時宣傳科還有一位薛幹事,比我小,他和白紹華同志一起在我到團里的第一個星期就在炕上給我講了部隊在沙漠里找水的故事,我聽了特別激動,當即就寫了篇《大漠覓泉人》,此文後來寄給了中國作家協會辦的《新觀察》,不久被刊出。後此文又參加了內蒙古自治區成立三十五周年的徵文活動,竟然得了一等獎。紀念品是一床毛毯。這事我印象深刻。

901團是支英雄的部隊,尤其是在郝團長的帶領下,為當地缺水的人民做了大量好事。後李國安同志當團長後,繼續發揚傳統,給水團成了全軍先進單位,李國安也成了英雄。

而在我的印象中,我的領導和戰友們多數是非常善良與和藹可親的,尤其對我這樣一個當時還屬於小文人的外部隊加入進來的新同志給予了多方的幫助關照。正是這份戰友情誼,常讓我想起901團度過的那段往事。我不能說之後三十年來的個人成長與進步時不時受到這歲月的影響,但我認為至少有許多關係,因為假如沒有這次調動,我就不會後來又回到部隊——後來我調到了武警部隊,一直到1988年才轉業。

現在我經常出去講課,每次都會講到我的部隊生活,也會想起在呼和浩特的那一年特殊的水文團生活。除了記憶我到呼市後受到諸多戰友和領導的關照外,我還記得呼和浩特冬天的風特別刺骨,雪下得特別大,夏天賽馬場上的活動特別的熱鬧,呼市大街上那柳樹枝特別的整齊——騎自行車把垂下的柳枝切得齊刷刷的,十分之美;我還記得當時內蒙古軍區的領導蔡司令很好,對郝團長等格外看重,對我們團特別不見外。這些都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藉機會我想彙報一下我離開901團後的情況:先是到武警學院,後來1988年轉業到地質礦產部,當報社記者編輯;後來當一本雜誌的主編。1996年初調到中國作家協會,任《中國作家》雜誌的總編室主任、副主編,一直到接替陳荒煤任這本「國刊」的第三任主編。2008年出任作家出版社社長,2009年出任中國作家協會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次年當選為中國作家協會駐會副主席(副部長級),兼任中國作家出版集團管委會主任、黨委書記和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長、中華文學基金會理事長。

從新聞轉行為文學,一直走到今天。創作出版了五十多本書,電影電視八部,有三部在中央電視台黃金時間播出,如2010年的開年大戲《奠基者》、2009年的《國家行動》等。作品還有五部被選入中學和大學的課本,被翻譯成英、日、韓、土等語言。

我想在此向我的老首長、老戰友們說一聲:我沒有忘記你們!我感謝你們!我想念你們!這份情是永遠的、永遠的……

親人不哭,而我熱淚盈眶……

春節,我在北京,沒有回老家蘇州,想集中還我欠下的諸多「文債」,可是有一天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你姐和妹妹家的廠房塌了許多,不得了……」母親後來有些抽泣地放下了電話。我頓然一陣揪心,似乎眼前一下呈現出親人在突如其來的冰雪襲擊中面對轟然倒塌的房屋和巨大的損失慌亂而無奈的身影與眼淚……

但我暫時還不能回去安慰和幫助我的親人,國家有更多、更嚴重的災區——中國作家協會正在組織全國的作家們深入一線採訪,而我和我的單位正要完成組織交付的一項特殊任務:儘快與一線採訪的作家取得聯繫或者組織作家到需要去的地方進行突擊採訪。當我帶著任務、帶著牽掛順道回到受災地區之一的江蘇老家時,這裡的陽光與和風正在吹起,但走出上海虹橋機場的一路上,我依然看到了道路兩邊的堆雪……

親人們告訴我:這是五十年沒有見過的大雪!

在我生命中所有的記憶正好也是五十年,我想了又想:確實沒有見過能壓塌房子的大雪。可是今年的春節前,大雪下了大半個江南,連我在「天堂」蘇州的故鄉也遇到了少有的大雪。親人們告訴我,大雪下得突然,下得讓人措手不及,下得能轉眼間把高速公路封凍了,下得把機場跑道變成了「滑冰場」,下得河湖變成了冰上世界……辦廠的姐姐和妹妹家的廠房,就是在這頃刻間下的大雪中倒下了——「那地震似的塌下嚇死人了。」母親用最樸實的話形容驚心動魄的那一刻。「好在當時廠里沒有人……」餘悸未消的母親嘟囔了一句。

我以為,辛辛苦苦創辦起的私營企業被大雪無情摧毀一下損失了幾百萬元的姐姐和妹妹見我後的第一反應是痛哭流涕、悲切慟天。可是,她們竟然沒有哭,而是非常動情地向我滔滔不絕地講述災後的那些事——

廠房倒塌的第一時間裡,市裡的領導帶著機關幹部和消防隊員是如何連夜幫助搶救廠房內殘餘的機器設備;

第二天保險公司的職員如何主動熱情地趕來幫助她們申報損失理賠;

第三天政府慰問團如何為留在廠里的外地民工送來過節的棉被與娛樂節目……

姐姐和妹妹還在不停地講著我故鄉的幹部和政府為她們做的一件件事,一直傾聽著這些似乎「不太可能」的故事的我,眼睛開始潮濕……

後來,我走出親人的家,走到更大範圍的親人中去——他們都是我故鄉的親人,於是他們給我講的故事更多、更生動——

在上海通往南通的沿江高速公路上,突然的封路,讓一輛半道上壞了車的蘇北司機在封凍的高速路上不知所措,後來他只好守在車裡準備與車一起「同歸於盡」。沿江公路旁住的村民老俞吃喜酒回家時無意間看到了這輛冰凍在路上孤獨的車子和司機,便立即趕回家裡,抱來被子,提來熱水壺,當然還有熱騰騰的年糕。老俞走了五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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