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抄拾遺あおまゆしょうそのあと 往昔二十年

我終於卸下了二十年來肩負的重任,可以舒一口氣了。回想起來,十五歲那年我第一次在內國勸業博覽會上展出了作品《四季美人圖》,並榮獲一等獎,這幅畫還有幸被當時來日訪問的英國王子阿瑟親王買下了。在我至今為止漫長的畫家生涯中,這次皇太后陛下收藏的三聯畫《雪月花圖》,與《四季美人圖》鑄造起了兩座遙相輝映的高峰。自己這麼評說有些自吹自擂,不過,我這次真的在《雪月花圖》上傾注了全部的精力,是一部努力之作。

說起畫這部作品的淵源,還要承蒙二十年前在宮中侍奉的三室戶伯爵的引薦。從此以後,我就由衷地盼望著儘早完成御令畫作,所以在這二十年間未曾有一天敢懈怠,心裡一直牽掛著這件重任。然而我一直被其他畫債追討,剛要著手創作這個作品,就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不能全情投入其中。一日變一月,一月變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七年,歲月在不知不覺間飛逝,我也沒能完成陛下要的畫。把畫稿拖到今日才開始動筆,不勝惶恐。

其間也曾一邊用炭火取暖一邊繪底稿,但都被俗事俗情妨礙,終究沒能如願以償地持續畫下去,實在深感悚惶。我畫的那些底稿褪色受毀,畫了又改、改了又畫,直到把畫稿拖到了今日。

我也不能總是這麼一直拖下去。於是在今年春天,我斷然發奮努力,決心這回一定要把畫畫完。割斷了所有與畫有關的事務,專心致志地畫御令畫《雪月花圖》。

每天早晨五點起床後,我就立即沖洗身體,把畫室的拉窗拉門全部敞開。清晨五點,夜色闌珊,天終於慢慢亮起來,空氣中飄蕩著清晨的爽氣。近處能聽見鳥兒婉轉的鳴叫,而蟲兒們還沒有出洞。大約開放三十分鐘後,我便把一扇一扇的窗子關緊。這樣就不會從外面飛入小蟲子或飄落塵埃,能保持畫室內的清凈。

每日從清晨到晚景,我不染室外俗塵,一心一意地執筆畫畫。不只是畫室里沒有一隻蚊蠅飛舞,畫具上不沾一粒塵土,我的精神上也是清潔無垢,毫無一絲掛牽遮蔽心田。日復一日,我最終得以完成了《雪月花圖》。

讓人備感慶幸的是,這三聯嘔心瀝血的《雪月花圖》,在我貧瘠的畫家業績中達到了一個頂峰。

進獻《雪月花圖》的機緣也十分巧合。我畫完的時候,正好趕上皇太后陛下遊玩京都,在御所駐輦有半月之久。前幾天在三室戶伯爵的引領下,我帶著作品前往御所,毫無延誤地將畫作呈交了上去。

最開始,我還在考慮要不要把畫裝裱起來。三室戶伯爵便對我說:「從陛下的旨意來看,只是單純要你的作品,姑且先這麼呈上去吧。陛下也許會下旨給畫裝上自己喜歡的裝裱,到時候再臨機應變如何?」之後,我找到裝裱師傅商量,暫且把畫做成了泥金畫的畫軸,放進白木盒,並用白木台托著畫盒,帶到御所的書畫院,拜見陛下身側的諸位大臣。之後,這幅作品有幸得到皇室的鑒賞。

當初受領陛下旨意的時候,皇太后陛下還是皇后陛下,作為畫者的我想到這裡也是感慨萬千,不勝惶恐。

總之,我終歸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現在心中充滿了喜悅。往後我要慢慢地修養心神,繼續享受繪畫給我帶來的樂趣。

昭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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