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抄拾遺あおまゆしょうそのあと 喜愛的髮髻及其他

褐色的和服褲裙

我在畫院學習繪畫的時候,有一個老前輩名叫前田玉英。那會兒我大概是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畫院讓女學生穿褐色的和服褲裙,所以我門都得服從要求,穿褲裙上學。我還記得因為規定穿褲裙,還讓人買過鞋子。

束髮

說起來,那還是在明治二十一年左右,各個領域都風靡西洋文化,走在街上就能看到幾個梳著西式束髮的女子身影。最初流行的束髮髮型,是把後面三組頭髮盤成圓形,罩上髮網,再把劉海放下來剪齊。玉英前輩當時就一直跟著這樣的流行風尚,而我也梳過束髮,並且往頭上插上一根薔薇花的簪子之類。

和服的圖案

和服上曾帶著黑色的領口。現在流行花色樸素、紋樣細碎的布料。我現在還在留著在十三拜 時穿過的和服,穿上後也不覺得特別異樣。越到後來,和服的圖案越有一種頹廢的華美——大概就是這種風格。

黃八丈 與縐綢

現在,我想起一件很奇妙的往事。在我二十二三歲,明治三十年的時候,男人們流行在黃八丈的和服外面套一件縐綢的外褂。松年先生、景年先生等人都是這副穿衣風格。

羽早稻與裂桃髻

我家以前一直住四條通,在如今的萬養軒的所在地開了一家茶葉鋪。然而在我十九歲那年,我家毀於一場大火,粉本和寫生稿也都化為了灰燼。現在萬養軒對面是今井八方堂,原來是小町紅。每天都有顧客在那裡排隊買唇脂,店家往小瓷碟里挨個刷口紅。從鄉下來京的人們常常成群結隊地聚在店裡,町上的少女們也來光顧那家店。我記得那時,少女們經常盤著羽早稻髮髻。所謂的羽早稻比鬘下地的髮髻要大一圈,而且看起來更高雅。

在當時也有姑娘梳著裂桃髻。這種髮髻非常漂亮,但是跟羽早稻相比,不知何處還是缺少了些許的韻味。

揚卷

從甲午戰爭到明治三十年前後,日本女性流行梳揚卷。前幾年,鏑木清方先生在帝展上展出了一幅《築地明石町》,畫中的婦人就梳著這種髮型。現在也偶爾能見著梳揚卷的身影,這種揚卷兼具朝氣與調皮的情趣。

那時,既有人梳著華美的大髮髻也有人梳著精巧的小髮髻。或許是因為髮髻梳理的大小,它們的稱呼也有所差異。還有一種跟揚卷很相似的髮髻叫作英吉利卷。

華美的東京女子

大阪有一位閨秀畫家叫尾形華圃,她大約比我年長三歲。跟她逛東京博覽會那次也是我人生第一次去東京遊玩。我們還去了日光等地,花了一周時間一直在參觀名勝古迹。

在一處貌似百貨商店的地方,年長或年少的女性紛至沓來,她們的身影也比京都人花哨濃艷,華麗得讓人眼花繚亂。還記得在博物館遇到的那位女畫家。她梳著時髦的髮型,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身著華美的和服外褂,挎著色彩艷麗的包袱,而且手正在執筆畫著什麼作品的縮圖。見她一副像煞有介事的架勢,我就湊近看了一眼,心想:什麼嘛,畫得也太糟糕了吧。

鴛鴦髻

最近流行華麗誇張的束髮,日本傳統髮髻卻漸漸消逝了。比起束髮,我則更喜歡日式髮髻。

自古流傳下來的日式髮髻中,很多造型都令人賞心悅目。現在那些難得一見的美麗的髮髻,還依然保留在某個地方。它們就保留在戲劇表演的假髮中。

鴛鴦髻等髮型也是可愛又文雅的。鴛鴦髻原本是京都風情的髮髻,插在島田髻上的捌鬘 形似鴛鴦的尾羽,捌鬘橋左右兩側各有一個頂髻就像一對相親相愛的雌雄鴛鴦。我記得在戲劇《椀久末松山》中,椀久的妻子就梳這種髮髻,另外《三勝半七》的阿園似乎也梳著鴛鴦髻。

從前的鴛鴦髻不再適合現代風尚,所以我嘗試做了一些改進,把盤發挽成裂桃髻,頂髻則梳成鴛鴦的形狀。京都日式髮髻的實幹派們成立了「新綠會」,該會研究各式的髮型。有一次新綠會的會員來問我,能不能幫他們構想一種新髮型。我說「如果髮髻盤成鴛鴦,再把盤發梳成江戶子,不知效果如何」,後來我就實踐了一番。設計好後,我立刻把它展示給大家看。這個髮髻很新穎別緻。

裂笄

對過了花期的女子而言,裂笄散發著難以言說的情趣。這種髮髻有形似島田崩的地方,非常適合婚後育有小兒、剃落眉毛的女性。

流行

不論是羽早稻還是裂笄,這類髮髻都已消失在日常生活中,但戲劇的演出假髮還保留著各種美麗造型的髮髻。把髮髻盤結成具有現代風情的江戶子髮型,或者在髮髻上裝飾捌鬘橋,再往髮髻上橫插一根發笄,對傳統髮髻巧加設計便能花樣翻新地打造出別緻的髮型。

而當下很多人都爭先恐後地追逐時尚潮流,她們也不顧那些流行的東西是否適合自己,從和服的紋樣再到髮型款式都原樣模仿下來,結果把自己打扮得奇奇怪怪、不倫不類。這些人或許是自我感覺良好吧,可謂不知者無煩憂,她們看上去還頗為氣定神閑。想來,這是一個特別不可思議的現象。希望我們女性都能認真思考一下什麼樣的東西、怎樣的髮髻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高祖頭巾

然而,梳著時下不流行的髮髻也會顯得太過莊重華麗。正因為這種髮髻會引來他人注目,所以要是沒有自我感覺非常好的信心,便會自慚形穢。

說到這兒,花柳界的藝伎們就很有勇氣。有一次在先斗町,我和遠近聞名的美人吉彌談天時,說起了高祖頭巾。我覺得用紫色縐綢之類包裹住頭,露出一張白凈的臉龐,顯得人特別有朝氣。吉彌聽了我的話也深表讚許。因此我勸說她:「你特別適合抹香粉。」她便說要嘗試一下。聊完天,我們就告別了。

我真心希望婦人們能有魄力,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出時尚流行來。

武子夫人

不過要想成為時尚前沿的弄潮兒,卻需要時間和金錢。而且,非是美人不可。所以我覺得,如果是美人,不論什麼樣的裝束風格都適合她們。

要說最近引領日本潮流的先驅者,我就想起了九條武子夫人了。

武子夫人生前為了做和服,都是親自去布料店挑選風格或紋樣,訂購中意的布料。前些日子我在大倉男爵、橫山大觀等人的迎送會上,得以有幸遇到京都城內屈指可數的美人們。席間的女子有的眼眸明亮,有的髮際線圓潤,還有的嘴角可愛,總之,很多女子都是單個五官長得很漂亮,卻罕有長著一張精緻臉龐的。首先,我總覺得那個領域的人缺乏文雅氣質,光是這一點就讓人覺得缺憾。說到這兒,我認為像武子夫人這樣的人真是世上罕有。

模特兒

在大正四年至大正五年間,我想畫一幅《月蝕之宵》參加帝展,就請武子夫人做模特兒。但是我不像西洋畫家那樣,只從一個角度對人物進行寫實性描畫。我通常是這樣寫生的,先從各個角度觀察模特兒,畫下我認為好的部分,最後綜合整理。所以就得麻煩武子夫人一會兒站起身一會兒又坐下去,我從側面和背後等不同角度對夫人進行寫生。

我也時常對著鏡子畫自己。穿上縐綢之類的柔軟衣服,來到鏡前觀察衣服皺起的線條。這樣畫畫就不必顧忌模特兒和自己的感受,鏡里鏡外都能放鬆身心,無拘無束。

昭和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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