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抄拾遺あおまゆしょうそのあと 帝展的美人畫

我曾經悄悄地去東京看過帝展。

不知為何,我那時覺得帝展好像不太適合自己。讓我心生厭倦的並不是某人作品中的某個部分創作得如何不好,而是展覽會會場中充斥著的過於浮誇的氛圍。我稍稍環顧周遭,用突兀的岩石雜亂無章地堆積到一起,以此故作高深意境的畫作之類滿滿地佔領了那個大會場,不禁驚詫不已。

如果不把帝展辦得如此輕浮,也許就無法與最近「大會場藝術」相稱了。如果不追隨潮流,也許就無法吸引觀眾駐足圍觀。但是照這樣下去,日本畫豈不會漸漸墮落下去嗎?任憑我在會場里逡巡找尋,也沒看到有品質的畫作。滿目充斥的凈是不謙卑、沒情趣、華而不實的畫。這就是所謂的摩登嗎?如果不這麼造作,就表現不出摩登的味道嗎?我覺得,沒必要為了表現摩登而這麼特意降低品質,畫出淺薄的畫。

如果認為畫上一堆雜七雜八的岩石就能體現作品的厚度,那就大錯特錯了。這位創作者大概不明白,隱秘在畫作根底里的韻味怎能通過堆砌簡單的素材來體現呢?

到了我這把年紀,或許會因為跟不上時代腳步,被時髦的現代拋下。雖然心存疑慮,可我還是認為,無論如何也不能勉強自己追趕時尚。我就是我,我願意沿著這條來時的路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當然,我也想參加帝展。每年夏天來臨,看著年輕人開始紛紛為畫展做準備,我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想跟他們一起參加。不過近兩三年來諸多事情纏身實在沒有餘裕,前幾年的御用畫還沒有完成,而且即將嫁入高松宮的德川喜久子公主要的那幅二曲一雙 屏風畫的截稿日也迫在眉睫,另外還有義大利展的作品要畫,所以我現在每天為完成這些任務而手忙腳亂。

二曲屏風畫由兩個片雙拼合而成,其中一個目前還在製作階段,畫的是德川時期的少女坐在長凳上看胡枝子的場景;另一個在幾年前就已經畫好了,上面畫著兩位少女。預計到不了十月月底,我就能製作完成這對屏風畫。

我現在畫的《伊勢大輔》是義大利展的展品,一幅寬二尺五寸的橫向捲軸畫,與去年大典上使用的御用畫《草紙洗》中的小町相映成趣。我在這幅畫里做了新嘗試,採用了至今很少使用的頓收畫法。

近三四年來,如果不戴上眼鏡,我很難畫出纖細的線條。只是因為眼睛不好用,筆頭才變慢的,可是戴上眼鏡凝視細節便覺得疲勞加劇。認識到自己上了年紀,反而不想再每年至少要畫一幅自己想創作的畫了。我只想趁著現在,為後人留下屬於我自己的作品。

昭和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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