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5章 無力招架

張居正還在好奇戚繼光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突然上這樣的奏章,申時行也是萬分不解中,一道身影突然倉皇無比的趕來文淵閣,直奔張居正辦公書房。

「元輔,內廷生變,乾爹特地派我來向您求助,張元輔,這次您一定要救救我乾爹啊。」

進入書房也不理會申時行的存在,那身影果斷跪了下去求助。

張居正愕然,這來人他認識,內相馮保眾多乾兒子之一,馮敬。

愕然一息張居正才抬手道,「馮秉筆快請起,有何要事?」

司禮監最高的那位當然是掌印太監,往往掌印還會提督東廠成為廠公,二合一之後就算是明代最顯赫的太監了。

除此外,司禮監亦有四五或七八名秉筆、隨堂太監。

馮敬就是秉筆之一。

一般情況下,明中葉之後,不理國政的皇帝,常常都是有秉筆太監行使批紅大權。由此可想這位馮敬的權勢,是在司禮監僅次於馮保的存在。

就連張居正,和馮保結盟若想讓自己各種政策政令不留破綻的推行全大明,就也要照顧好馮保的面子,包括眼前的馮敬。

馮敬急忙起身,哭喪著臉道,「內廷巨變,陳矩、張鯨、張誠三人竟上書陳太后,請動陳太后出面,施壓李太后。」

「他們不只要逼迫李太后廢除對陛下的跪罰措施,更逼迫李太后還政於陛下,陛下已經被招入慈寧宮,大有推薦陳矩任提督東廠太監的意思,更想召海剛峰迴朝,入住吏部一事。」

張居正大驚失色,就連申時行也好不到哪去。

他們才接到了戚繼光的奏章不太久,內廷也亂了起來??

彼此對視一眼,張居正立刻起身,快步走向門外,「走,進宮!陛下這是急不可待了么?執掌內廷,招海剛峰入朝主掌吏部,這不怕天下大亂?」

「若是重演隆慶三年舊事,國朝會有多少官吏畏之如虎主動請辭,天下官員機構還如何運轉?」

他不敢隨意啟用海剛峰,就是那位威懾力太大了,自己駕馭不住。

只是上任一個應天知府,就嚇得十府一州之地,大把大把貪官污吏主動請辭,推行還田於小民的政策,嚇得不少坑蒙拐騙玩土地兼并的土豪劣紳舉家逃避。

這樣的人,當吏部天官?那吏部之內,吏部之外又會有多少官吏嚇得辭職?這不是要讓朝政運轉癱瘓下來么?

疾步行走中,張居正更是不可思議開口,「陳太后怎麼會?」

陳太后性格溫和,久病體弱,幾乎在萬曆朝毫無存在感的。

馮敬一臉苦澀,「陳矩大逆不道,言稱諸葛武侯名垂青史,當為無數士人楷模,可對應的則是阿斗之名成為笑柄,今雖有張元輔效仿武侯,有名傳青史的氣概,但陛下不當為阿斗。」

「陛下比阿斗有才有力,卻至今十八歲都無施展之處,白白浪費光陰才幹,莫非太后要強迫陛下成為第二個阿斗?強迫張元輔成為第二個諸葛武侯?」

「此大逆不道之言,詰問的太后無言以對,才招了陛下入慈寧宮,問詢陛下之志,若他親政該當如何。」

「接下去就是陛下之言,馮公公依舊可為掌印太監,但薦陳矩提督東廠,陳矩為人清廉剛正,立志濟世安民,必會為東廠帶來一番新氣象,海剛峰四朝元老,老驥伏櫪,當為中興大明,輔佐元輔推行改革的一大助臂,更可以為元輔分憂,免得元輔操勞過重,如諸葛武侯那般過勞猝死,免得我皇明成為又一個蜀漢。」

馮敬快言快語,把事情脈絡講出出來後,正在疾行中的張居正、申時行,都像是如遭雷擊一樣猛的止步,傻傻呆在了原地。

這所有話,其中最關鍵的只有一個意思。

諸葛武侯名傳千古,阿斗是傳唱千年的皇族笑柄。

張居正願當第二個諸葛武侯,但何必逼著陛下成為第二個阿斗?十八歲的皇帝,內廷外庭毫無一絲權利。

學了十幾年的才華能力,沒有一點施展餘地,只能當個唯唯諾諾的應聲蟲?

你們這真是逼迫朱翊鈞當阿斗不可?

李太后,本身真不是一個專權的人,史實上自張居正過勞死後,年紀不算大的李太后,也很快歸政於朱翊鈞,否則馮保不會在兩年後就被逐出京城,三年後病死於南京。

本身就不是專權想要成為垂憐之後的性格,不久前面對陳矩的發難,諸葛武侯和阿斗的例子,真是讓她無力招架。

現在的張居正?

也在這些意思下,被震得如遭雷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了中興大明,不惜結盟馮保成為一個權相,把陛下逼迫的成為傀儡,還動不動訓誡朱翊鈞,要節儉修德等等。

在張居正心目中,只要能完成自己的大業,中興大明,哪怕一時間讓陛下受些委屈,他也對得起皇明,他操勞的還不是朱翊鈞的江山么。

可是現在一聽到這些,張居正真有種……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慌亂感,難道自己結盟馮保,真的錯了??真的在逼著陛下向阿斗那個方向發展?

一個資質不錯入學以來也算勤勉的陛下,真要被逼成毫無權利虛度光陰的擺設??

他突然有些渾身無力,諸葛亮名垂千古成為無數士人楷模,成為一代代帝王最喜歡追封敬仰的存在,可不是逼著阿鬥成為隱君,是阿斗本身扶不起來。

阿斗扶不起來,這位武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才能傳唱千年。

若是條件置換一下,君王明明扶的起來,你卻……那就算他的改革真的對皇明有極大益處,在逼迫欺凌君王方面,也會成為一個無法忽視的黑點。

之前還在疑惑戚繼光突然上奏章,明顯是對他捅刀子的奏章,到底是發生了事,才讓戚元敬如此做事。

站在文淵閣內久久抬不起新一步,申時行也在倍受震動時,馮敬急了,「元輔?」

張居正茫然,「汝墨,我是不是錯了?就算海剛峰難以駕馭,可能會給改革帶來不少變數,但……」

少年朱翊鈞的話,說的就是召海剛峰入朝為他分憂,免得他累死在任上,避免皇明成為下一個蜀漢。

他也清楚,肯定一點,少年皇帝這話,不是隨意瞎扯安慰糊弄人的,海剛峰啊,那位入了朝也只會認定了做,對大明有利有益的事,不可能成為皇帝的應聲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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