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同路人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大陣仗

「什麼,走海路?讓我走海路回去?」

說這話時,者山君那張臉簡直是煞白煞白,別說血色,就連魂都快丟了。不只是他,就連一旁陪侍的禮曹參議,那也是魂飛魄散,就差沒有跪下來懇求張壽去幫忙求情了。而得到張壽那確定的答覆,者山君終於忍不住雙腿一軟,整個人往前就是一個踉蹌。

幸好張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這個瘦弱的未來高麗王,這才沒有讓人直接一頭栽在地上。而等到看見禮曹參議顫抖得如同篩糠,他就清了清嗓子,隨即語重心長地說:「當然,朝廷會派人護送你們回去,與你們同行的,還有眾多勛臣貴戚子弟。」

這一次,者山君的臉上終於恢複了一點點血色,而剛剛震驚到忘了在未來大王面前獻殷勤的禮曹參議,也是終於醒覺了過來。他擠出了一絲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張學士,敢問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高麗的使節,年年都會到大明來,相較之下,大明派人去高麗,往往只會是冊封等等大事的時候,以至於朝中上上下下,多數人都說不清楚高麗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年輕一輩就更不用說了。所以,皇上打算遴選一批勛臣貴戚子弟,讓他們到高麗好好看看。」

聽到這裡,禮曹參議終於深深舒了一口氣,但者山君雖然年紀小,此時想得反而比旁邊這位高官更多,因此,他在滿臉惶恐謝過張壽的攙扶之後,就小聲問道:「老師,天朝派出這些勛臣貴戚子弟,他們是打算看什麼?」

「看民生,看風情,看官制,主要是好好磨一磨他們的驕嬌二氣。」張壽才不管這年頭有沒有驕嬌二氣這種說法,微微一笑後就反問道,「怎麼,難道高麗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能讓這些公子哥們看看?」

「那絕對沒有!」這一次,賭咒發誓似的接過話茬的,是禮曹參議。他雖然心中氣惱者山君太不會說話,但臉上還不敢帶出來,只能趕緊對張壽賠笑道,「天朝能夠派一些貴介子弟去我國看看,我國自然是不勝榮幸。只不過,我國不比天朝富庶,恐怕他們會失望。」

「看一看別人家的江山和子民,對比大明的天下和子民,他們可以對這寰宇有一個更深刻的了解。當然,要是你們覺得是大明趁著這機會打算探聽你們高麗虛實,那也可以上書對皇上提出異議。反正到時候所有人的名單會開列出來,你們可以看個清楚。」

者山君頓時面色一變,而禮曹參議趕緊解釋道:「斷然不敢這麼想,張學士您別誤會!我國為大明藩屬多年,一向恭謹守禮,而天朝使節也往來不絕,國中沒有什麼秘密不能給人看的!只不過,我朝畢竟不富庶,萬一對諸位公子招待不周……」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見張壽彷彿沒聽懂自己的意思,他就咬了咬牙,把話說得更透徹了一些:「如秦國公長公子那般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恐怕會有所不便。」

說來說去,原來是擔心張琛這個地位尊貴的噴子!

如果不是要保持自己淡然若定的人設,這會兒張壽簡直就要笑噴了。想想張琛也實在是夠有牌面,噴過上任高麗王,又噴過即將登上高麗王位的者山君,也難怪高麗人對於這位心裡發怵,唯恐人跟著去之後橫挑鼻子豎挑眼睛。

他呵呵一笑,隨即就若無其事地說:「張琛當然不會去,他最近忙著呢,正在那拉著一大堆人,推演宋金大戰和宋元大戰是否可能因人和各種外力而產生變局。不過,帶頭去高麗的那個傢伙也姓張,也是我的一個學生,正是襄陽伯之子。」

張壽隨口報出了幾個人名,大多是朝中官員之子,禮曹參議一邊聽一邊琢磨,但隨即就陡然想到自己千方百計打聽到的某些狀況。

傳說這位張學士能夠在京城立足,就是因為他給一大批原本鬱郁不得志的貴介子弟提供了機會,而這些人大多不是家中嫡長子,甚至根本就是庶子。和自己的國家不同,大明的庶子也許在繼承爵位上一樣沒份,但在其他地位上卻高得多。

也就是說,去往高麗的那一批人,哪怕出自貴幸之家,但很可能都是旁支庶子之類的角色,說不定還是能夠被輕輕巧巧放棄,說不定還能利用這些人鬧出什麼事件,而後歸罪於他們!想通了這一點,禮曹參議剛剛好轉的臉色,此時瞬間又發白了。

於是,他立刻開口問道:「那除卻這些人之外,請問可還有其他人同去?」

張壽一聽就知道,禮曹參議心裡還是怕得要死。可這年頭海上風險絕大,就連二皇子那樣的,尚且都會沉船之後落在一群不明根底之人的手中,更不用提別人了,所以這些個怕死的高麗貴人生怕被沉了海,那也可以理解。

他也沒打算藏著掖著,就這麼氣定神閑地說:「茲事體大,雖說之前已經去了信使送了問罪書,但皇上還是決定再派出使者。二皇子雖說被除宗籍,按理應該只是庶人,可我們上上下下尚且都還這麼敬稱一聲,更可見皇上作為君父的心情。」

「所以,此次同船而行的使團副使,自然不是什麼無名之輩,而是渭南伯。」

渭南伯是誰?者山君聽張壽灌輸了滿腦子的華夏古代史,可反而對於大明如今得用的官員沒有太多的了解,所以聽到這個爵位,他只覺得滿滿當當都是陌生。

而禮曹參議就不會像自家未來大王這樣小白無知了。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滿臉不可思議地說:「渭南伯張康?掌管軍器局的那位?」

等張壽微微點了點頭,他這才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慌忙賠笑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實在是一時吃驚,這才叫了渭南伯大人的名字……哎呀,聽說渭南伯這幾十年來一直都是寵臣,執掌軍器局,深得天子信賴,想不到他此次會是副使……」

說到這裡,他陡然喉頭一滯,恰是心頭悚然。

渭南伯張康這樣的人都尚且只是副使,那麼正使是誰?難不成皇帝會派出一部尚書這樣的重臣前往高麗嗎?要是那樣的話實在是太隆重了,說實話他都覺得有些承擔不起!

而在禮曹參議那驚喜卻同樣驚嚇的目光注視下,張壽就笑眯眯地說:「正使大人今天這才剛剛在討論,有人建議內閣孔大學士去。」

嘶——

哪怕知道自己就不應該這麼倒吸一口涼氣,可禮曹參議還是忍不住,而同樣忍不住的卻還有者山君。縱使這位小小的高麗王族其實不怎麼了解大明的高層人物,但內閣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還是明白的,而孔大學士就是有實無名的首輔,他也是知道的。

就這樣一位相當於李氏朝鮮領議政的頂尖高官,竟然要作為正使去他們那兒?這是打算幹什麼?示威嗎?不不不,天朝根本就不用示威,就足以讓他們噤若寒蟬,可這樣的陣仗是不是太大了?

「還沒定呢,等定下來之後,我肯定會立刻先告訴你們。」說這話的時候,張壽彷彿是在安慰此時受驚過度的兩個人,「這也表明,朝廷對此次你們回歸高麗之行非常重視。」

我寧可不要這樣的重視啊!

無論禮曹參議還是者山君,此時都忍不住在心中發出了這樣的悲鳴。從前老是覺得大明派來的使節無足輕重,大多數時候也就是行人司的一個行人,再加上六部的一個主事,六品官員而已。可如今大明這邊一個超品的伯爵作為副使,還很可能派一個大學士作為正使……

這種強龍就壓地頭蛇的架勢,怎不叫人心驚肉跳?甚至最擅長打聽各種八卦消息的禮曹參議,甚至還生出了一個最最陰謀論的想法。

莫不是皇帝用一個最信任的渭南伯張康,兌掉一個不喜歡的孔大學士嗎?

也難怪禮曹參議會生出這種無稽的想法,就連孔大學士自己,今日從乾清宮出來時,他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甚至平生第一次認認真真地考慮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應該一怒之下掛冠而去,以免遭受到同僚們那種極度詭異的凝視。

好在他還沒來得及回到內閣去面對更多下屬那詭異的目光,就直接被皇帝又派人匆匆請了回去。而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因此也沒有人注意到,還有另外一個人也悄然迴轉了乾清宮。以至於當孔大學士發現人時,一時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而大學士張鈺從容自若地和孔大學士打了招呼,這才開門見山地說:「之前皇上不過是在部閣大臣中間這麼說一說,觀一觀風色,實則怎麼會讓孔大學士您親自出馬?」

「之前皇上已經打算好了,由我領銜,渭南伯為副。」

儘管剛剛惱火得幾乎想要辭官,可此時真的聽見張鈺這麼直截了當地把真意透露出來,孔大學士還是覺得心裡極其不舒服——那是一種自己被排斥的感覺,如果是別人排斥自己,他可以不當一回事,可排斥自己的人是皇帝,那意義就非同尋常了。

因此,剛剛就臉黑的他,此時此刻非但沒有恢複正常,反而顯得更難看了。好在他迅速調整了過來,尤其是見皇帝施施然走出來之後,他就疾步上前行了禮。

「皇上,之前這是……」

「孔卿,之前嚇著你了吧?朕當然不會把你派去高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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