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同路人 第八百一十三章 輕鬆和緊張

次日再臨慈慶宮講課,張壽幾乎是一進來就遭遇了三皇子的誠懇致歉。對此,他不得不無奈地笑道:「那天我只不過是被皇上硬拉過來,這才恰逢其會,太子殿下要道歉的話,還不如下次指使陸高遠,讓他好好計算一下時間,至少讓皇上回宮之後再撞破。」

「這樣的話,至少我不會這麼尷尬地被皇上拖到現場。」

調侃了兩句之後,張壽又瞅了一眼其他幾個侍讀,這才含笑說道:「太子殿下若是真的要道歉,該對幾個侍讀好好說一聲,畢竟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卻還承受了皇上的雷霆之怒。」

此話一出,幾個剛剛還如同鵪鶉似的低頭不語的侍讀,立刻就慌了神。這個說太子殿下早就已經賠禮道歉,話一出口才覺得不對,又趕緊改口說太子殿下已然安撫過他們;那個說他們本來就有失職之處,忘記了規勸太子殿下勞逸結合……

在這一片慌亂的氣氛中,陸三郎直到最後才幽怨地開口說道:「老師,太子殿下真的已經一個個賠禮過了,把大家嚇得什麼似的,你這一提醒,回頭太子殿下當真再賠禮一次,大家又平白受一番驚嚇。好在這一次有你頂缸,否則只怕外頭肯定都在嚷嚷請斬陸三郎!」

「錯了,是請斬陸築,他們可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你那個學名!」

張壽小小嘲諷了陸三郎一句,見人登時更加哭喪著一張臉,而三皇子則是欲言又止,他就笑著說道:「好了,有句俗話叫做,不遭彈劾是庸才,所以你們以後也要學我,多被那些老大人們彈劾幾回,那就皮糙肉厚不在乎了。好了,不說廢話,上課!」

不遭人嫉是庸才,到張壽這邊就變成了不遭彈劾是庸才,三皇子滿腹愧疚頓時變成了笑意,尤其是看到張壽真的揮灑自如開始上課,他也就收起了那滿腹心思,認認真真地聽課,提問,記錄……不知不覺一堂課上完,這幾天沒睡好的他很想打呵欠,但卻硬生生忍住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張壽竟是不但看在眼裡,反而還忽然出聲說道:「上課的時候專心,現在是下課的時候,無論伸懶腰也好,打呵欠也好,站起身活動一下也好,全都不妨事。我不是那些規矩森嚴的老大人,沒那麼多講究。」

「就比如覺得我講太深,講太難,也可以提出來……陸高遠!」

張壽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頓時嚇得陸三郎一個激靈蹦了起來。可等站起身之後,他卻不由得茫然四顧,剛剛他走神了,張壽到底是說什麼來著?別的老師他可以矇混瞎猜,但張壽這邊他可不敢!

「你帶個頭,伸個懶腰打個呵欠,放鬆一下。」見小胖子因為這個特殊的要求而滿臉發懵,但隨即竟是毫不遲疑地照做了,張壽看了一眼猶猶豫豫的其他人,突然招手叫了三皇子到裡間。等到徹底避開那幾個侍讀的視線之後,他就側頭看了一眼這位小小的太子。

「以後有話就直說,別那麼大負擔。阿六告訴我,他對你說,他覺得你逃課去通州看四皇子挺好的,結果我訓了他一頓。」

張壽伸手示意想開口的三皇子不要打斷自己,笑了笑說:「我訓他是說,你常常出去散心是不錯,但老是逃宮去散心,別人卻非得被嚇死不可。但是,你如今出閣讀書,每旬休沐,這是應該的,甚至我覺得每旬休沐一日都太少了,但想必那些老大人們不這樣認為。」

「你還小,課上得太多太雜,反而負擔太重。我的課,你有什麼聽不懂的就對我說;而別人的課,你有聽不懂的也可以對我說。我當然不可能精通他們擅長的專業,但我至少可以想想辦法和有些人私底下去說。」

「老師……」

見三皇子那一臉訕訕然的表情,張壽就笑著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暗想也只有這種場合才能做出這種動作而不怕被人攻譖:「你在這裡好好活動活動,伸個懶腰打打呵欠,踢踢腿轉轉腰,都可以,回頭再出來。」

當張壽從裡間來到外間時,就只見這邊竟是變成了大型拉伸舒展運動現場。有揉肩膀的,有甩胳膊的,還有在那轉脖子的……結果一發現他出來,人就一個個僵硬得和機器人似的。見眾人這般光景,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笑眯眯地自顧自活動了一下手腳和脖子。

而他這麼一動,因為之前神經緊繃而以至於腰酸背痛的眾人登時如釋重負。雖說不是第一天在慈慶宮侍讀,但這三十天就要回原本的地方經歷一次月考,不然就得讓位給別人,再加上在此時時刻刻都要注意儀錶言行舉止,時間長了,自然人人都覺得身心俱疲。

而陸三郎見三皇子沒有跟出來,當即笑眯眯地溜上前小聲說道:「高,這一招真高……」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張壽知道陸三郎這小子聰明絕頂固然沒差,但那也是要多賤有多賤的脾氣,此時當即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裡有話。

不多時,三皇子就從裡間出來了,雖說誰也不確定他是否活動過身子,但看到這位太子殿下精神奕奕,侍讀們至少都知道,張壽與其那單獨談話沒有任何不好的效果。

於是,接下來的第二堂課,那自然是順風順水,當最後張壽宣布下課的時候,那幾個往日聽算學課就猶如聽天書的侍讀們,卻也都顯得情緒相當穩定。畢竟,就和經史科目,陸三郎平日都糊弄過去一樣,其他人上算學課也沒有強制要求,否則想去死一死的人多了……

趁著下一位先生還沒來,三皇子照例親自送張壽,其餘侍讀們當然也都呼啦啦地跟著,可當眾人到了慈慶宮門前,就看到了一個倩影亭亭玉立,可不正是朱瑩?眼見人落落大方上了前來,大多數侍讀忙不迭地避開視線,而三皇子則是趕忙叫了一聲瑩瑩姐姐。

「我請示過太后和皇上,接阿壽去探望一下貴妃娘娘。」

雖然私底下依舊喜歡稱呼裕妃那舊日封號,但此時在人前,朱瑩當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她這一句話說完,見三皇子恍然大悟,其他侍讀則是面面相覷,她卻也不解釋,等張壽下了台階和自己並排而立,她就對年少的太子殿下微微一屈膝算是道別,繼而拉上張壽就走。

而眼見兩人十指交握,那竟是在人前也不避親昵,三皇子和陸小胖子這種和人家夫妻倆都熟的人只當尋常,幾個出身九章堂的侍讀若無其事,但其他人哪見過這個,那簡直是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好在沒人傻到在太子面前露出不以為然來,畢竟,剛剛太子那一聲扎紮實實的瑩瑩姐姐,誰都聽得清清楚楚。然而,有家室的羨慕人家夫妻恩愛,宛若一體,單身的卻羨慕人家夫榮妻貴,共進共退,甚至在心裡哀嘆天上為什麼不能掉下一個朱瑩這樣的絕世大美人給自己。

別人的嫉妒也好,羨慕也好,朱瑩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她從小到大就是無數人目光的焦點,要是不能無視這些視線,她早就受不了了。等到出了徽音門,她就沖著在這裡等候的玉泉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就對張壽說:「玉泉姑姑親自送我們過去。」

相比真正名分上的岳母趙國夫人九娘,張壽總共只見過裕妃沒幾回,但這還得歸功於本朝規矩稍微寬鬆一些,皇帝又為裕妃大行方便,否則別說他了,就是裕妃的嫡親兄弟也未必能夠見到這位深宮嬪妃。

因此,今天送他們過去的不是皇帝身邊的陳永壽,而是玉泉,他倒沒覺得太意外。然而,他對玉泉含笑施禮時,卻只見對方竟是側過身子,反過來恭恭敬敬對他深深行了禮。

這下子,他頓時有些措手不及。上兩次他見到這位清寧宮太后身邊的得力尚宮時,人沒對他這麼客氣啊,難不成是因為他成了朱瑩的夫婿,於是人就額外多敬他這乘龍佳婿兩分?而他正滿腹狐疑的時候,玉泉卻開口為他解了惑。

「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一直都住在清寧宮,不但解了太后娘娘膝下寂寞,而且還讓太后娘娘少有地體會到了弄孫之樂,這都多虧了張學士教導。」

張壽頓時哭笑不得。原來是因為三皇子的緣故,一貫對他都比較冷淡的清寧宮,這才會態度大變?他倒很想說不必如此,可見朱瑩笑吟吟地放開他的手,卻是上前去挽著玉泉撒嬌,他就乾脆不說話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就算說三皇子從來就是個好孩子,從前只是你們太過於關注大皇子和二皇子那一對混賬王八蛋兄弟倆,別人也覺得他是矯情。

一路來到永和宮,張壽任由朱瑩和玉泉走在前頭,自己則是落在後頭。對於東西六宮的分布,曾經參觀過故宮不止一次的他當然記得,所以眼見兩側宮院緊閉,他忍不住在心裡自嘲似的呵呵一笑。

就這偌大的宮裡卻只有皇帝一個成年男子的狀況,也難怪別人要防賊似的。不但是防他這個賊,也是防宮中那些可能春心萌動的「女賊」。也幸好如今的宮女可以選擇到了年紀出宮,否則一路幽閉至死,真是比在大戶人家當丫頭使女都要慘。

然而,當他路過一處宮門的時候,卻只見那緊閉的大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宮裝女子低頭快步出來,可走了沒兩步才突然意識到什麼,慌忙抬頭,正好和他來了個面對面。就只見人肌膚微豐,雙頰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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