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賢會 第六百七十九章 探視

清寧宮中,太后早就得知太夫人和九娘先後入宮,九娘來的時候,甚至還帶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到乾清宮,可她卻一直按捺心緒,沒有讓人去乾清宮打探詢問。果然,她沒有白等,太夫人和九娘最終親自過來了,帶來了一個她意料之外,確實可以說會震動極大的消息。

和面色大變的玉泉不同,太后卻顯得很鎮定,甚至還笑了一聲:「果然,這越是到年尾,亂七八糟的事情就越多,就不知道是群魔亂舞,還是二郎真的命太不好!」

太夫人沒有說話,而九娘從來在清寧宮就覺得彆扭,因此竟是比在乾清宮時更加沉默寡言。婆媳倆的默然卻並沒有影響太后的情緒,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卻是又單刀直入地問道:「皇帝這會兒是還要召見那條船上的人?城門關閉,人是怎麼帶進來的?」

「妾身讓瑩瑩親自去的。」雖說太后驟然目光轉厲,但九娘卻依舊很鎮定,「城門落鎖,百官若非軍國大事之類的緊急事由不得進出城,這種時候,讓瑩瑩借故說出城去見她大哥,比動用老爺的名義更合適。而大郎權掌五城兵馬司,有通行之權,帶人進城也容易。」

「太后娘娘也許會說,不該讓瑩瑩牽扯到這種事情里去,但她不是小孩子了,辦事也有輕重,若是事事都瞞著她,那才小覷了她。至於家裡,我已經交託給二郎了,事情也大致對他提了提,若是他老是沒有獨當一面的機會,又怎麼會長大?」

太夫人之前吩咐的是讓朱宏跑一趟,可現在聽九娘這麼說,她也覺得媳婦想得更加周到,當下就出聲贊同道:「太后娘娘,九娘這番措置很妥當,在這種時候出城,確實是瑩瑩出面更好,別人回頭頂了天說這丫頭跋扈驕橫,反正她也習慣了。瑩瑩外粗內細,肯定能辦好。」

「她當然能,這丫頭只要想做肯做,那就能面面俱到。」太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聲音里竟是有幾分悵然,「我只是更希望她別沾染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好好的和她那如意郎君做一對神仙眷侶就好。」

「世上哪有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眷侶。如果有,那也不是阿壽和瑩瑩。」

這一次換成太夫人打趣了。她甚至還把今天朱瑩悻悻回來的事當成笑話提了提,果不其然就把太后逗笑了。但笑過之後,太后立時想起面前的婆媳兩人入宮的時辰,當下就連忙吩咐玉泉去叫人傳膳。而等到玉泉親自出去了一趟又進來時,卻又帶來了一個消息。

「乾清宮那邊來人說,皇上叫了太子殿下和四皇子一同用晚膳,還請太后娘娘別擔心。」

「謝天謝地!」太后這才算是真正長舒了一口氣。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清楚,別看常常大大咧咧,特立獨行,但皇帝是一個相當感性的人,有些時候甚至會忘記自己為人君的立場,而會更執著於為人子,為人兄,為人友,乃至於為人父。

如今皇帝既然從可能有的悲慟中回過了神,她就知道,接下來要注意的不過是外間的反應,以及善後事宜而已。因此,留下太夫人和九娘在自己這兒用過晚膳之後,聽到兩人說並不打算等朱瑩一同回府,而是要先行告退,她就沒有挽留。

「如果瑩瑩執意要回去,皇上自然會派人送她。如果她要留在宮裡,清寧宮也好,乾清宮也罷,都有的是能讓她暫住一晚的地方,你們不用擔心。」

命玉泉親自送了兩人到清寧門,再用兩乘小轎送她們出宮,太后就一心一意地思量起了此事應該如何應對。因而,當玉泉回來時,看到的就是燭光下猶如一尊佛像似的太后。

她輕手輕腳地把其他各處燭火都滅去了一些,讓房中光線更黯淡了下來,這才抱著一件披風來到了太后面前,輕聲問道:「太后娘娘,是洗漱就寢,還是在這兒繼續坐一會兒?」

太后卻沒有理會玉泉這個問題,更沒有提每晚都要做的泡腳,沉吟片刻就答非所問道:「我記得,敬妃之前搬離坤寧宮之後,好像是不願意搬到東西六宮,於是就搬去了清寧宮後頭的咸安宮?」

玉泉微微一愣,隨即就點了點頭:「正是,因為敬妃最初還吵吵嚷嚷,所以伺候的人生怕她驚擾太后娘娘,常常讓她喝寧神的湯劑。」

太后想也知道曾經的皇后,現在的敬妃為什麼要搬來本用於安置太妃太嬪的咸安宮。是她親自以不孝為罪名廢的後,而這對於一直都將她當成倚靠的皇后來說,那大概是最難以接受的事,也會覺得是遭到了最大的背叛。所以,皇后大概想見她想瘋了。

她緩緩站起身來,輕描淡寫地說:「她過來之後,我也沒去看過她。現在去看看吧。」

玉泉頓時大吃一驚。太后是什麼性格的人,別人不知道,她還會不知道嗎?哪怕垂簾聽政的時間並不長,只有短短不到八年,但能夠在那種主少國疑,女主聽政的情況下平穩將大權交到皇帝手中,又怎麼可能是心慈手軟,顧念舊情的人?

沒看到就連太后的親兄弟,這些年也沒能踏入京城一步嗎!廢后算什麼,就憑敬妃辜負了太后的慈心和期望,把大皇子和二皇子養成現在這樣子,太后早就對人失望了。

可玉泉也不敢規勸太后別在這麼晚的時候去咸安宮,因為她深知太后是最不喜歡人規勸的,因而只能一面慌忙給人披上披風,一面跟上去開口問道:「太后娘娘,可要去個人先去咸安宮說一聲?再多叫幾個人掌燈預備著?」

見太后默許了,玉泉連忙出去吩咐,到最後,卻還額外叫上了清寧宮執役的六個御前近侍隨行聽差。等到她回房,就只見太后的手中赫然多了一串佛珠。

知道太后那信佛其實更多只是做個樣子,佛珠這等東西更多時候是為了抑制怒氣,心平氣和,她登時捏著一把冷汗,等伺候太后換上了一雙厚實的皮靴子,在披風外頭又裹了一件貂皮大氅,她扶著人出門,上了那一乘暖轎,放下轎簾,就忍不住搓了搓手。

皇帝正在乾清宮中見宋氏的那些人證,就算真的得知這兒什麼情況,恐怕也不會過來,三皇子和四皇子就更不用說了。太后要真是想做什麼……誰能攔得住?

可這時候想這些,卻已經來不及了,她只能在心裡暗自祈禱廢后在聽到這消息後千萬別發瘋。因為就太后眼下這種看似平靜,實則摸不準的心情,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入夜的咸安宮原本早就落了鎖,然而,既然得到了玉泉的緊急傳信,當太后的暖轎在門前停下時,院門早已被人悄然開了。從裡頭出來的幾個年長宮人見轎簾打起,太后彷彿要下轎,為首的一個慌忙上前攔阻道:「太后娘娘,院子黑,直接讓人把暖轎抬到正殿門前吧。」

看著漆黑一片的院子,太后並沒有堅持。宮中的開銷素來是一切從簡,也就是皇帝每天晚上會去某個宮院時,才會提前在他的必經之路上點石柱路燈,而其他的宮苑入夜也就黑了,更別說絕對不可能會有人來的咸安宮。

當暖轎再次停下,她在玉泉的攙扶下彎腰走下轎子,最終站在那厚厚的藍綢夾棉門帘前時,她就開口問道:「敬妃眼下睡了?」

太后要來,就算敬妃真的睡了,人也會把她折騰醒,更不要說敬妃如今根本就是日夜顛倒,一會兒瘋言瘋語,一會兒痴痴獃獃,這會兒人確實還沒有就寢。因此,跟著的那個年長宮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實話。

「回稟太后娘娘,敬妃在房中寫信。」

這個回答著實出乎了太后的預料。寫信?在被廢之後,人竟然還有這能耐往宮外送信?想想也覺得荒謬,她頓時微微皺眉問道:「寫給誰的信?寫完之後誰送出去的?」

「沒人……沒人送出去,奴婢那兒收了整整一匣子。」那個宮人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太后,小聲說道,「自從有了紙筆,敬妃方才安分了許多,整天雖然還會說些瘋話,但大多數時候就是拚命在那寫信。有寫給閣老大臣的,有寫給致仕元老的,也有寫給皇族宗親的……」

這下子,太后算是徹底明白了。反正是送不出去的信,那這些人自然任由敬妃去寫,反正寫了之後人就不會吵鬧,也能省掉很多麻煩。至於把那些信送到她和皇帝面前,估計誰也不會這麼干,因為她和皇帝都最不喜歡告密。甚至皇帝在移宮時就撂下過明話。

據說,皇帝吩咐,不要再拿敬妃的事來煩他,尋死覓活的話,只要救下來就無所謂,找太醫院就好。反正敬妃也出不了宮,更送不出東西,不怕這位廢后會鬧出什麼幺蛾子!

太后壓根不提要看敬妃到底都寫了什麼,淡然一笑就開口說道:「走吧,帶我去看看這位裝瘋賣傻的前皇后娘娘。」

包括玉泉在內,誰也沒想到,太后竟然一開口就認定敬妃是裝瘋賣傻。可誰也不敢問太后從何而知,反倒是剛剛那個說收了敬妃那些信的宮人頗有些後悔。

她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后和皇帝都不是苛刻人,所以每次敬妃讓她送信,她回頭就放進匣子里存好。早知道如此,她就把這匣子里的東西一股腦兒都送到清寧宮去了!

而太后卻沒在乎別人的想法,當跟著前頭帶路的宮人走進西次間,看到那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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