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讓阿六去負責思量送兩份賀禮,然後還哄騙了少年去趙國公府找太夫人求助,派個精明能幹的姑娘輔佐,他很相信,太夫人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畢竟,他那也是一片好意,阿六和他年紀相差彷彿,但就那一根筋的性格,就那種美色當前卻置若罔聞的眼神,如果沒有外力干預,估計這輩子是注孤生了。別看阿六彷彿對朱瑩言聽計從,但就算是出現第二個如朱瑩這般漂亮卻又特立獨行的姑娘,少年也未必會動心。
這濃眉大眼的少年之所以叛變,還不是怕他張壽注孤生嗎?既然阿六一心一意為他著想,那他就算不能給人包辦婚姻,至少能請個靠譜的人幫忙牽線搭橋吧?至少讓阿六開竅也好!
於是,在張壽的蠱惑下,阿六確確實實是夤夜去見太夫人了,太夫人也第一時間就領會了張壽的意圖,於是讓李媽媽挑人給阿六「幫忙」。
趙國公府那些丫頭中的佼佼者素來自視極高,就算從來都沒有過爬老爺少爺床的那種不切實際想法,但嫁個得力的管事,又或者出籍之後嫁到外頭殷實人家,那卻也是普遍想法。所以,對於阿六這樣名為僕從,實際上卻連皇帝太子都常常見的人,那自然很受她們歡迎。
最重要的是,阿六雖然長得不像他那少爺張壽似的俊逸不凡,但卻極其年輕,至於據說是塊不解風情的木頭,那卻是無人在意——畢竟,長得太好,性格太溫柔,也就意味著容易招蜂引蝶,老實人有什麼不好?
於是,兩天下來,阿六身邊總共換了四個丫頭陪逛街,全都是趙國公府朱家最靈巧能幹的丫頭——這其中,朱瑩身邊的湛金和流銀還排不上。雖然貼身侍婢嫁給心腹隨從這種事,在官宦之家是佳話,但太夫人卻打算讓別的得力丫頭多試試。
畢竟,湛金和流銀在融水村呆過那麼久,和阿六早就接觸過了,想來是沒有太大緣分。
然而,事實證明,無論張壽的思量,還是太夫人的善意,又或者是那些滿腔好奇,想要多多了解那位有名六總管的丫頭,碰到猶如榆木疙瘩一般的阿六,那根本就不是百鍊鋼遇到繞指柔,而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當連續和四個丫頭逛過一大堆鋪子之後,阿六這天一大早,就悄悄蹲守在了趙國公府門口,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他就成功截到了興高采烈出門的朱大小姐。當他突然竄出來之後,隨行的朱宏等人無不嚇了一大跳,只以為是遇到了刺客。
可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朱瑩的韁繩就被少年一把搶了在手。
「啊!」朱瑩也同樣嚇了一跳,差點就要去拔劍,等看清楚那是阿六,她立刻就嗔道,「阿六你搞什麼,差點沒嚇死我!你要見我就直說,幹嘛貓在這裡突然閃出來嚇人?今天阿壽好像不在宮裡給太子講課,應該在公學吧?是他有話請你捎帶給我?」
阿六搖了搖頭,卻二話不說就拽著韁繩直接牽著朱瑩的坐騎往前走,大小姐雖滿頭霧水,卻也聽之任之。這就急壞了門上已經連續兩天四次接待阿六的門房,一個一把拖住朱宏,大約解說了一下事情緣由,免得朱宏發懵,一個拔腿就往裡頭,派人去太夫人處通報。
而朱瑩被阿六沒頭沒腦地牽著馬走了一陣子,發現後頭那些護衛隔開老遠,還有人在那竊竊私語,彷彿知道些什麼,她就終於忍不住問道:「喂,小阿六,你有話倒是說啊?難不成是做錯了什麼事,不敢告訴阿壽?不會啊,他信你比信他自己還真……」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阿六那悶悶的聲音:「少爺讓我給大小姐的大哥成婚挑賀禮,還有給大小姐的未來大嫂挑賀禮。他讓我找太夫人,太夫人前後派了四位姑娘給我幫忙,但我覺得帶她們去店裡挑東西,實在是浪費時間,逛了兩天都沒買到東西。」
朱瑩頓時目瞪口呆。阿六在自己面前話多,那很正常,可阿六說出來的這件事……她怎麼越聽才越覺得不那麼對勁呢?她仔仔細細問了阿六,當時張壽是怎麼說的,等來龍去脈搞清楚之後,她就不由得笑出了聲。
「你還老是叫那姓宋的宋笨笨,阿六小笨蛋,你被阿壽耍了!他哪裡是要你去想怎麼給我大哥和未來大嫂送禮,他是……」
「少爺不會耍我的。」阿六回過頭,認認真真地皺了皺眉,「我是管家,這種事確實不能都丟給娘子去管。但太夫人派來給我幫忙的那幾位姑娘,跟我去那些店鋪時常常心不在焉,而且,該告訴我的不告訴我,不該打聽的卻瞎打聽。」
「所以,我乾脆直接找大小姐你幫忙了!」
朱瑩終於笑得直不起腰來。直到最終笑出了眼淚,她看到阿六正直勾勾看著她,眼神清澈,彷彿還有些負氣,她趕緊擦了擦眼角,卻是挪上前一點,直接在阿六那帽子上彈了一指頭,這才嫣然笑道:「好好,我給你幫忙,大哥喜歡什麼,我比誰都清楚。不過……」
見阿六頓時露出了大失所望的表情,她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過我今天還約了別人,就是張琛。可他也不是外人,回頭辦完事讓他當個跟班,給我們出主意做個參考,你看如何?」
哎呀,本來今天是要帶著張琛去和葉氏相看一面,但是正好加個阿六,卻也不錯。一貫眼高於頂目空一切的張琛,這次因為她說的事,卻也突然變得患得患失了起來,多個獃獃的阿六,正好還可以緩和一下氣氛。當然,說不定阿六會讓氣氛更僵硬,可那樣不是更好玩嗎?
壞心眼的大小姐在心裡偷笑了好一陣子,隨即就轉過身怒瞪那一群在後頭看熱鬧的護衛,尤其是狠狠盯了一眼朱宏,這才沒好氣地說:「還在那看什麼熱鬧,走了走了,這都已經不早了……對了,阿六你的馬呢?總不成準備就靠兩條腿跟我們走吧?」
牽著朱瑩那匹馬的阿六頭也不回,直接發出了一聲呼哨。不消一會兒,拐角處就有一匹馬撒歡似的一溜小跑了出來,等跑到阿六面前時就打了個響鼻,繼而就非常人性化地頸子微微前傾,彷彿在沖著阿六打招呼。
面對這一幕,朱瑩只覺得實在是稀罕極了,當即笑著打趣道:「原來是你把馬兒放走了!雖說我家附近應該沒什麼賊偷敢惦記,但萬一有人敢順手牽羊呢?」
「我和少爺的馬,我都好好訓練過。」阿六把韁繩重新遞還給朱瑩,隨即嘴角翹了翹,「比如這樣。」
在他一聲非常尖利的口哨之後,朱瑩就只見剛剛那匹看上去極其溫順的馬兒,竟是陡然之間來了一記非常突兀的尥蹶子。她非常確信,如果有人偷偷摸摸從後頭靠近的話,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絕對能去掉人半條命!
她讚賞地沖著少年豎起了大拇指,等人翻身上馬之後,她就笑道:「看來都是我白擔心了,有你在,哪裡還用得著擔心什麼賊偷?好了,走吧,我們去秦國公府接張琛!」
當匆匆從秦國公府出來的張琛見到朱瑩這一行人當中,竟然還杵著一個阿六的時候,他不禁大吃一驚,然而更讓他不安的卻是……阿六看他的眼神非常古怪。提心弔膽的他本來還以為朱瑩把今天相親的事告知了阿六,誰知道他打躬作揖地把朱瑩請到一邊之後,得知的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情況。
張壽苦心孤詣讓太夫人給阿六製造機會,讓人去和姑娘們相親……或者說純粹製造相處的機會,結果倒好,這小子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完全沒領悟這片美意,真的把那當成是純粹的挑禮物了,還嫌棄人家姑娘心不在焉,乾脆丟下她們,求助於朱瑩!
「這小子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呢?」
張琛滿心的恨鐵不成鋼,還拍胸脯打包票道:「阿六這事兒交給我,我保證回頭讓他見識見識京城的好姑娘們!」
見這小子完全忘了,他自己就矯情到只覺得滿京城的大多數千金小姐都是土雞瓦狗,一個都看不上,如今竟然還在阿六面前擺譜裝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朱瑩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嗔怒地一揮馬鞭道:「你小子少貧嘴,快走,回頭等別人沒嫌棄你,你再神氣不遲!」
張琛哪敢以身試法……朱瑩的鞭子可不饒人,趕緊連退幾步和自己的隨從匯合,上馬之後就意味深長地去瞥阿六,沒想到卻只見人那幽深的瞳仁正在那盯著自己。他被人盯得直發毛,到最後忍不住策馬靠近。
「我說阿六,你這麼看我幹什麼?」
「還要大小姐來接你?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聽到阿六這乾巴巴的話,張琛本能覺著渾身一緊,隨即慌忙解釋道:「不是你想得那樣,是瑩瑩她生怕我衣著不合體,所以才說她過來,要是她不滿意,就要攆我回去重新換一身!」
見阿六盯著他一臉不信,還呵呵一笑嘟囔著瑩瑩兩個字,他頓時頭皮發麻,暗想張壽都沒吃醋,眼前這少年卻似乎不高興了,只能趕緊解釋道:「真不是你想得那樣,瑩瑩今天是幫我牽線搭橋,引見一位姑娘!」
「哦……」
這一次,阿六才拖了個長音,顯而易見,他聽張壽說過這一茬。只不過,張琛緊跟著就被阿六隨口一句話給噎了個半死:「你是京城有名的浪蕩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