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賢會 第六百六十章 慘不忍睹

「區間二百分到三百分,五人!」

「區間一百分到兩百分,二百四十六人!」

「區間零分到一百分,兩千七百七十九人!」

在不斷的統計和報數中,沒等休完婚假就重新精神抖擻回到九章堂的陸三郎忍不住呵呵一笑,此時毫不猶豫地就開口指揮道:「區間二百分到三百分,立刻進行排序,剩下的兩個百分區間,以十分為一個區間,重新進行歸檔,然後咱們再看一看是不是要繼續細分排序!」

五六十個九章堂的監生要批改那幾千份算經題的卷子,聽上去似乎是一個很沉重的負擔,但收上來的只寫著題目的白卷就有一千多份,亂塗亂寫填滿的,又是一千多份,勉強演算了一些步驟的,約摸幾百份,其中還大多數都是錯的,最後給出正確答案的只有五十六人。

而這五十六人當中,只給出答案的是三十個,但有且僅有一個孤零零的答案,也不知道是蒙對的,還是看過《九章算術》的這道原題,於是正好記得答案。剩下的二十六人,有十個人是用窮舉法巧之又巧地推算出了這樣一個答案,而勉強給出演算過程的,只有十六個。

十六個中,還有七個人的演算過程壓根不知所云,真正能看的,也就是九個。而當統計三道題的總分時,九人中卻只有五個人,這會兒總分落在二百分到三百分這一區間里。雖然這五個人也並非人人都得到了這道算經題的滿分一百分,但得分大部分都在八九十分以上。

所以九章堂的監生們一面暗自嘲笑國子監那些監生在算經上著實酒囊飯袋,一面卻在分揀卷子的同時,饒有興緻地議論著那些監生們在其他兩道題上或好或壞的成績。

而陸三郎則是急急忙忙地去公廳見張壽,可一進門就發現自家老爹和劉志沅也在。他一一行過禮後,眉開眼笑地說明了初步統計結果,隨即奉上了那第一名那三道題的卷子。

而張壽大致掃了一遍,心中就有了數:「國子監率性堂這位得了第一名的監生,得分是兩百二十三分,其中算經題得了八十分,因為答案正確,演算法有些太複雜。時文題得了八十分,那篇時文確實寫得花團錦簇,無可挑剔。至於農學那道題,也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強調了一番溝渠水利的重要性,岳山長給了他六十三分,還有整有零,真有意思。」

陸綰和劉志沅這會兒還沒來得及細看,可聽張壽這麼一說,兩人就忍不住直搖頭。尤其是陸綰聽到陸綰說,上了一百分的都是鳳毛麟角,他就忍不住嘖嘖了一聲。

「按照之前江都王那說法,大概也就是這五個人勉強夠格,但之前給國子監六堂的名額,好像不止這麼一丁點吧?如果按照從前約定俗成的習慣,只貼出這五個人的名次,興許國子監里還要鬧騰一下,可這次全部得分名次都貼出去的話,應該就能讓人閉嘴了。」

劉志沅卻不像陸家父子這樣幸災樂禍,也不像張壽這樣只顧著嘆息國子監如今最優秀的學生也不過爾爾,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直接問道:「半山堂的成績如何?」

面對這麼一個問題,陸三郎不由得乾笑了一聲:「那自然也是慘不忍睹。兩百分以上的一個都沒有,張無忌那小子倒竟然有些本事,這道九章算術的題,居然解法正確,得了滿分,但他的時文寫得狗屁不通,所以只得了十分。反而是農學這道題,岳山長給了他八十分。」

「我仔仔細細看了一下,他寫的是田地不夠種,那就請最會種地的老農來改良品種,提高畝產——貴介子弟知道提高畝產,實在是有些難得。而在這之外,他還拍了老師的馬屁,說應該廣泛推廣那些畝產高的海外品種。」

見張壽不置可否,陸綰和劉志沅也但笑不語,陸三郎就繼續說道:「他那文字很粗,如果單單是這樣,岳山長也不可能給他八十分,但他還在這文章里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南洋那些島國既然來朝,說是島上稻米能三熟,而他們那邊的百姓並不勤於耕種,既然如此,為何不派人責問他們君民荒怠,然後我朝派遊民去種?」

這一次,輪到張壽呆了一呆,隨即就啞然失笑道:「這小子,他還真敢寫!」

劉志沅看過張大塊頭的卷子,那時候也覺得頗為詫異,這種出身勛貴的貴介子弟,竟然煞有介事地說出了幾分道理來,不禁也笑道:「我那時候看他那道策問時,也以為他會說地不夠,那就去開疆拓土呢,想不到他倒能想到提高畝產,還能想到打南洋那些島國的主意。」

陸三郎見陸綰一臉的饒有興緻,他不禁眼神閃爍:「他也說了,如果實在是地不夠種,不能養活那麼多人口,那麼也就不得不開疆拓土了。只不過這小子說,北面草原太過苦寒,往西是大片不毛之地,與其勞師遠征,不如往南洋深入,看看有沒有無人島嶼,還有……」

他再次咳嗽了一聲,好像嗓子痒痒似的:「還有就是往東出海走一走,不是之前有傳言說太祖皇帝退位之後曾經遠洋找尋新大陸嗎?能找著就不愁人多地少沒吃的了!」

「這小子……這小子!」

張壽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評判張大塊頭這膽量,而對於岳山長竟然能給這小子的文章打出八十分,他不禁覺得,那位召明書院的山長,著實也是一個不拘一格的人。

有了這麼一個鋪墊,當他聽說和張大塊頭分數彷彿的另兩個,也是算經題做了出來,然後在農學這道題上得分不錯,時文則是慘不忍睹,他搖了搖頭後就若有所思地說:「國子監中那些時文題目得分高的監生,是不是大多出自率性堂,文章寫得很漂亮?」

「沒錯。」

陸三郎有些不得勁地哼了一聲,卻還是不得不承認道:「這些傢伙那制藝文章寫得確實不錯,八十分不提,七十多分的卻不少,畢竟太子殿下那道四書題出得簡單。但農學那道題,他們卻大多分數凄慘,之前第一的那個得了六十三分,已經很難得了。」

「大多數人也就是二三十分的水準。當然比算經題要好得多,算經題直接零封的人多了去了,岳山長卻還客氣,只要好歹還回答了這道策問的,他都給了二十分。」

原來岳山長也知道什麼叫做安慰分啊!

張壽心裡這麼想,隨即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就沉聲說道:「那就儘快把國子監六堂,還有半山堂的總分和名次算出來。過幾天就是九章堂公開課了,趕在那之前完工。至於謄寫名字和分數名次這種事,不能光讓九章堂勞心勞力,你從半山堂挑幾個字寫得好的來做!」

陸三郎當然滿口答應,等出門時,他卻在門口頓了一頓,繼而就笑眯眯地說:「說實話,就算這名次貼出去,說不定還會有人說半山堂那幾個人做出來的算經題,是老師暗自指點的,不作數。不過,只看國子監那些傢伙慘不忍睹的農學策問,我就很想把他們的文章拿去出書!」

此話一出,就連劉志沅也不禁氣得笑了:「你這不只是要結仇,這是要結死仇啊!」

陸綰也不禁對兒子這報復心大為頭痛:「陸築,你這砸錢扎人心的習慣能不能改改?」

「不能!」陸三郎一聽到老爹居然又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他的臉就黑了,「君子報仇,從早到晚!我有錢,當然可以立刻就報!」

「好了好了,高遠你別和小孩子似的睚眥必報。」張壽不得不做起了和事佬,一面說一面沖陸三郎使了個眼色,「這是兩敗俱傷的絕戶計,不到萬不得已用不著。」

也就是說,如果萬一有人質疑,那就用得著了?陸三郎登時眉飛色舞,賠笑答應一聲後就徑直趾高氣昂地去了。

他這一走,陸綰這個當爹的實在是氣得夠嗆。兒子成婚次日,拜見過他和老妻這父母雙親之後,老妻就親自張羅送了他們夫妻去新宅居住,一副生怕人在他和兩個兄長面前受了氣的架勢。現如今他在家裡是鞭長莫及沒法管這個兒子,結果到學堂還是沒法管!

這個臭小子對張壽這個老師,比對他這個父親還要更信服!

還不是因為張壽這個當老師的沒個當老師的樣子,就那張臉看著雲淡風輕,實則最小心眼的人,否則怎麼會和陸三郎這麼契合?

陸綰到底怎麼腹誹他,張壽一點都無所謂,反正恨不得扎他小人的,又或者說已經扎他小人的,那恐怕是數不勝數。因此,陸三郎一走,他也信步離開了公廳,卻是直奔半山堂。

因為之前分堂的緣故,半山堂如今佔了三間小課室,正和九章堂隔著一堵牆。

可這會兒兩個課室都是空的,剩下的一個課室中,恰是能聽到張大塊頭那嗓門極大的嚷嚷聲:「之前分堂是分了,可那些來講課的先生哪個能像老師這樣,對咱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就是講完了算數!」

「如今我們從國子監出來,他們就立刻撇下我們這些學生不顧了,這樣的老師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就算咱們老師單單九章堂兩個班都忙不過來,之前劉老大人不是給我們上了兩課嗎?他可是堂堂太子詹事,來教我們,這面子還不夠大嗎?大家齊齊去懇求一下他,說不定他日後肯一直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