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龍蛇動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木魚腦袋要靠砸

一貫錢,即一千文,多重?

張壽前世里閑得蛋疼時,曾經找了個收藏不值錢古錢幣的朋友試過,一千文錢拿麻繩串起來,這一貫錢足足八斤七兩!所以,此時此刻他親自捧著一串串錢交給那一個個喜出望外的領賞者時,七八個人之後,他就覺得胳膊有點酸了。

十幾個人過後,他覺得脖子有點沉。三十個人過後,他甚至不得不放慢了動作。至於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領賞的人?那自然是因為大家為了賞錢全都搶著抓人,甚至用上了疊羅漢。好在有老鹹魚指認,至少不至於有那些欺行霸市甚至欺男霸女的惡棍地痞一流混在其中。

而親自去蔣家調現錢過來的蔣大少,對於這點開銷也渾然不當成一回事。總共四十多貫錢而已,除了現錢箱子一個個搬上馬車,然後又匆忙趕過來的時候有點累,其他的根本就不算什麼!就是家裡接下來就都是存的金銀,裝著一串串青錢的錢箱子不多了……

據說想當初太祖皇帝是想用金銀銅錢來通行天下的,卻因為太宗皇帝意外早亡,整件事就斷在了半路上……

儘管商鞅立木用的是金子,張壽卻只是撒出去四十幾貫錢,而且還是慷他人之慨,但因為老鹹魚和他一搭一檔的作秀,再加上朱二這個浪子回頭的例子,當人群終於從長蘆縣衙門口散去時,那些或真或假的故事也就通過他們散布到了城中各處。

雖說不如朱廷芳甫一進城,便因為擒下冼雲河而平息動亂,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因為是引來滿城風雨的新式紡機發明者,張壽的名字還是傳遍全城。

同時傳遍全城的,還有他那出眾的風儀容貌,溫和的談吐舉止,最重要的是,每個領賞回去的人,全都津津樂道於張壽的擔待,覺得他至少是個可信的人。單從可信這兩個字來說,朱廷芳都比不上——因為明威將軍沒有一到滄州就給人發了這麼大的一個紅包!

一貫錢那可是能買好多東西,中等人家過大半個月,窮人家節省些,能過至少兩個月!

當好不容易把這一場變故平息下去,張壽步入縣衙之後,他卻對那幾個被人扭送來的煽動者不管不顧,直接吩咐朱宏把人押了下獄,等朱廷芳回來再作處置,自己卻直接拎著張琛和蔣大少去了書房。而朱瑩想了一想,最終卻直接叫上還在發懵的朱二去了大哥的院子。

她算是看出來了,她這二哥雖說時而精明時而糊塗,大是大非面前其實還算拿捏得住的人,可在老鹹魚面前那卻實在是有些撐不住……那老貨實在是精明太過!

而張壽把阿六放在外頭看門,這才仔仔細細盤問張琛和蔣大少今天去見人的經過。

他原以為張琛一定會搶在前頭,卻不料張琛斜睨了蔣大少一眼,竟是不但不爭搶,反而努努嘴示意人家先說。而蔣大少猶豫了片刻,隨即就討好地對他笑了笑。

「我家自然不必說,囤積的所有棉花都拿出來,立刻就能組織工坊復工。而且我家的工坊,裡頭的那些紡機還在,不用再請工匠重新做,這一點條件要比齊家他們好得多。」

說到這裡,蔣大少顯得很有幾分得意:「那幾個老頭子為了嫁禍脫罪,竟然自己僱人打砸自己的工坊,結果欲蓋彌彰!昨天晚上徐老先生帶人這麼一鬧,齊老頭不消說,先下獄關著,其他幾個裝暈的,大多身上也不幹凈,家裡還被關了好幾個管事的!」

「要不是我和張公子過去,狗急跳牆,下人們估計一個個就都跳牆溜了!是我越俎代庖對他們說,有罪的論罪,該罰的論罰,朝廷不會寬縱了罪犯,但也不會冤枉了好人!」

「齊家那個被齊老頭縱壞的小兒子,因為他親娘是受寵的繼配,老大反而被各種嫌棄,我和齊家老大往日還算常來常往,就挑唆他站出來承擔責任。」

蔣大少突然頓了一頓,迅速瞥了張琛一眼,見人不耐煩地示意他只管說,別擔心,他就鼓足勇氣說:「我支持他,把他那個放高利貸,私底下還通過善堂做人口買賣的繼母給關到祠堂里去了……那善堂甚至和拍花子的有牽連,拐到人都賣到外地去,真不是東西。」

張琛見蔣大少說話中有些心虛,他頓時鄙視地瞅了一眼這沒用的傢伙,隨即昂首挺胸地說:「小先生,這事兒是我在後頭給他撐腰的。丈夫兒子全都被抓進去了,事到臨頭,那個齊家的老婆娘還在家裡作威作福,我和蔣思源進去的時候,她還打算打死齊老頭兩個小妾。」

「這種烏七八糟的家務事,我本來懶得管,可那兩個女孩子才十七八,看到我們進來發瘋似的撲上來,說是她們是從小長在善堂的,四五歲就被挑出來送去了一家私娼館子學藝,七八歲就被齊老頭……咳,不說了,反正看到的不堪入目,聽到的不堪入耳!一家子畜生!」

張琛越說越氣,到最後乾脆就不說了。他們這些睿宗功臣之家,父祖大多起自卒伍,他祖父是謀士,卻也是出身軍中,通曉武藝,父親又是好讀書的,家教不但不壞,規矩還森嚴。

就算紈絝如他,如朱二,頂多也就是在外呼朋喚友,沒事紈絝子弟爭風吃醋約個架,氣頭上來砸了人家鋪子這種……回頭家裡長輩還會拿錢去賠。

哪曾想在距離京城數百里的地方,家世還遠遠不如他們的人家,竟是能壞到腳底流膿!

蔣大少見張琛把齊家醜事抖露出來這麼一堆,張壽聽著已然眉頭緊皺,他連忙咳嗽一聲道:「齊家在滄州經營幾代人了,爛透也不奇怪。齊老頭那個繼室同樣罪過深重,但民不舉官不究,再說已經抓了她丈夫和兒子,把她拿下難免有些難看。」

「而且,也得留個人鉗制齊老大,所以我就說,把她先關了祠堂……」

沒等他把這前因後果說完,張壽就冷冷說道:「律法不是人情,既然張琛說爛透了,那就把爛透的部分全都割掉,不要留下一星半點噁心人。制衡的道理,我明白,但是,那個女人名分上占著父母之尊,日後要翻盤那就太容易了。等朱將軍回來之後,就將齊家主母收監!」

這是……連女人都不放過?雖說那是個惡毒貪婪的爛女人,但傳揚出去會不會……

蔣大少頓時目瞪口呆,再看張琛,就只見張琛非但沒露出異色,反而眉飛色舞地說:「我就知道小先生你嫉惡如仇,最有擔待了!男女有別,但律法面前確實人人平等!那個惡婆娘惡事做盡,就該讓她下獄去走一遭!要不是我之前擔心閑言碎語,早想這麼幹了!」

張壽沒理會張琛前頭那句奉承,卻對他後一句頗為贊同。然而,他卻沒有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這種問題上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問道:「齊家老大為人如何?性格如何?行事如何?」

張琛見蔣大少蠕動嘴唇欲言又止,他就沒好氣地搶著說道:「一個字,軟;兩個字,膿包;三個字,沒擔待!要不是那個姓齊的老頭就兩個兒子,齊家老大軟弱到連作惡都不會,我和蔣小子實在挑不出人,而且先得把復工這事兒完成,會扶他才怪!」

「蔣小子就嚇唬了他兩句,他就立刻召集了家裡勉強還向著他的那些下人,但卻連話也不敢說,還是蔣小子越俎代庖,這才把他繼母給關進了祠堂。接下來,又是蔣小子說激變良民,他嚇得趕緊雙手奉上家裡囤積棉花的倉庫鑰匙,說隨便我們怎麼用。」

「哦,他還把家裡賬房都直接交了出來,說那些往來賬目隨便我們怎麼調看。他說什麼都不知道,還口口聲聲說,他和自家那個在京城禮部當司官的堂兄關係很好,若不是因為這個,早就被他繼母給害死了。他又把他媳婦兒子叫了出來,差點就沒當場託孤給蔣小子了!」

「總而言之,這傢伙絕對不可能是隱忍至今,只可能就是這麼個畏畏縮縮的脾氣!」

對於張琛是否能識人,張壽並不懷疑——儘管張琛當成小弟的張武和張陸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總體上卻是人品還行的紈絝子弟——所以,他略一思忖,就看向了蔣大少。

「父母兄弟齊齊下獄,齊家老大若真一個人獨得家業,傳揚出去,他這個齊家子只怕也未必保得住。這個世上,可不相信爛透的家裡會有一個出污泥而不染的君子。更何況,他只是個軟弱無能的傢伙,一頭羊沒法在群狼環伺下生存。所以,蔣大郎,你再去走一趟。」

蔣大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見張壽沒有收回前言,他就頭皮發麻地問道:「我能做什麼?」

「你昨天在我面前做過的事情,讓齊家老大也去照你那般行事即可。」

「我做過的事……」蔣大少先是莫名其妙,隨即一個激靈驚覺過來,頓時瞪大了眼睛,「張博士是說……是說我代我爹承攬罪過,認罪認罰?讓他也去代他爹……」

見張壽泰然自若地點了點頭,他頓時為難至極:「我那是因為我爹對我素來不錯,再加上兩個弟弟雖說自私自利,可也好歹沒有生死之仇,而且我家沒我爹肯定就完了……可齊家老大不一樣,他雖然軟弱,可我覺著,他恐怕是恨不得他父母兄弟都去死!」

「父母不慈,他有這想法也不奇怪!」

張琛想起一貫忽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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