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龍蛇動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對調

剛剛出去通風報信的幾人,此時正躡手躡腳回到各自座位,只來得及聽到張壽說第三堂如何如何,這屁股還沒落到椅子上,就聽到了最後軍中操練四個字,他們正有些不明所以的時候,突然就只覺得四周圍目光頃刻之間全都齊刷刷轉向了自己。

那一刻,幾個人全都傻眼了。雖說這是課間出去遲到,但也就這麼一小會兒,怎麼就好像成了眾矢之的?張壽這個國子博士往常說是嚴格,可至少不像繩愆廳徐黑子難打交道……難不成是因為他們剛剛探問的事情涉及趙國公朱涇的緣故?

見這遲到的幾人還在發懵,張壽就似笑非笑地說:「代齋長,你起來給他們說說半山堂即將分班這件事。」

朱二隻覺得揚眉吐氣,他居高臨下地俯視了那幾個人一眼,隨即慢悠悠地把張壽的原話一一重複了一遍。當然,他記性沒那麼好,沒能一字不漏地複述,只能說個大概,但是,他卻按照自己的理解添油加醋了一番,充分稱讚了好學者和才能者,貶低了投機者。

即便如此,那幾個人中除卻一個成績素來尚可的,其餘全都面如土色。從前他們確實覺得,天天來國子監點卯混日子根本就是耽誤時間,恨不得能讓他們繼續鬥雞遛狗當一個富貴閑人,可在皇帝也常常關注此地的情況下,退出半山堂就成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因為就連他們的父執長輩也絕對饒不了他們!而且,張壽說的軍中操練,那是什麼意思?

很快,張壽就給出了一個很明確的解釋:「既然文不成,那麼總不能武不就。軍中操練,就是皇上給剩下那些人的一個機會。當然,不願意去的可以不去,也不用繼續留在國子監,回家富貴安閑,也並無不可。讀書也好,操練也罷,這從來就不是強制的。」

儘管張壽這麼說,但每一個人都能想見被攆回家去的下場。這一刻,也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正好「墜馬休養」的張琛,以及在外頭辦事的張武張陸和胡凱鄒明宇二人。於是,在這迫切的壓力面前,有人突然開口抱怨了一句。

「之前的月考和年考還有功課,誰知道所謂的成績有沒有貓膩?」

此人還期待著有人和他一塊跳出來質疑,然而,他話一出口,卻發現壓根沒有任何附和的,反倒是身邊人全都用看蠢貨的目光看他。頃刻之間,他就意識到張壽有皇帝撐腰,如今趙國公朱涇回來了,張壽和朱瑩婚事也定了,這位本來就不好對付的國子博士簡直無法對付!

他頓時打了個激靈,慌忙起身行禮賠罪道:「老師,我只是一時情急,隨口說說……可若是半山堂真的要分班,懇請再給大夥一個機會,再考一次!」

這種要求要是放在從前,那簡直是匪夷所思。可此時此刻,竟是有一多半人慌忙起身幫腔,紛紛請求在分班時進行考核。至於能不能考出一個好成績這種事……相比被攆出國子監,要凄凄慘慘戚戚地去軍中被操練得死去活來,甚至於回頭軍中也不收,這都是後話了!

而幾個收人好處給人打探消息的傢伙,則是再次遭受到了眼刀集火。雖說張壽口口聲聲說皇帝已經下了決心,但每個人都覺得,如果不是這些肆無忌憚的傢伙,這所謂的分班說不定還能再拖一陣子。

當接下來的一堂課結束之後,張壽剛一出門,他就覺察到身後偌大的地方瞬間炸了開來,嘈雜得猶如菜市場。對此,心知肚明的他沒有回頭,暗想這對於朱二來說,也是莫大考驗。

要是身為代齋長卻不能進第一堂,他相信趙國公朱涇會讓朱二直接涼拌的!

往日午休時分,張壽並不怎麼喜歡去博士廳,幾乎都是回自己的號舍休息,午飯也多半在那兒吃——大多數時候趙國公府用保溫的食盒送來豐盛的午餐,小部分時候是阿六親自到附近的食肆酒館採買,常常還有張琛陸三郎等人厚臉皮過來蹭飯,美其名曰師生同樂。

但今天,張壽提早知會了陸三郎一聲,此時就徑直去了博士廳。一進門,他就發現各式各樣的目光匯聚到自己身上。對此,他只當毫無察覺,徑直回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張桌子。

他剛坐下,隔簾就被人挑了起來,緊跟著,笑容可掬的周祭酒就和面色微沉的羅司業先後走了出來。前者一貫都是這麼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後者看向張壽的目光卻要複雜得多。

「張博士,聽說你今天在半山堂宣布,要將半山堂一分為三?」

周祭酒身為國子監這座大明最高學府的一把手,自然不適合凡事沖在前面,羅司業卻是開門見山,問了一句不等張壽回答就直截了當地說:「國子監總共就這麼一點地方,半山堂還是最大的,這要是一分為三,國子監卻是騰不出地方給你們了。」

這是剛剛課上才宣布的事情,如今下課之後自己明明是第一時間來博士廳,可不但羅司業直接詢問,博士廳里其他人也分明是一臉探究的表情,張壽哪還不知道,之前恐怕有人在半山堂之外聽到了風聲,所以早就通知了這裡的諸位學官。

面對這種情況,他氣定神閑地說:「國子監講課用的課舍確實一直都不夠。我聽說最近因為勤奮好學的監生實在是太多,升堂太快,率性堂因為逼仄,都已經快坐不下了?」

主管率性堂的國子博士楊一鳴素來是所有博士中最看不慣張壽的人,當下重重冷哼一聲。

「率性堂是國子監六堂之首,超過兩百人,卻只能窩在只有半山堂一半大小的課堂里,別說從不設課桌,就連長凳都只能三人共用一張!從國初到現在,我朝監生數量增加了好幾倍,你半山堂既然要分堂,我這率性堂也該重修了,否則這國子監第一堂豈不是徒有虛名?」

「何必重修,辦法不是有現成的嗎?」

張壽呵呵一笑,不以為意地說:「那就把半山堂和率性堂的位置對調,把兩塊牌匾也對調一下,那不是就能容得下了?」

楊一鳴登時又驚又怒,拍案而起道:「簡直荒謬!你休想打我率性堂的主意!」

「是楊博士你自己說,率性堂地方逼仄,難以容納兩百多號人的。我只是給你一個建議。再說,什麼叫做別打率性堂的主意,國子監這些講堂全都是太祖年間一座座建造的,半山堂佔地還更大更開闊一些,和率性堂對調,也是物盡其用。」

沒等楊一鳴反駁,他就若無其事地說:「既然你不願意,一定要請朝廷再撥巨資重新修建新的率性堂,如此喜新厭舊,那我也無話可說。」

這一次,別說楊一鳴,就連其他人也忍不住腦門上青筋直跳。早就知道張壽相當擅長給人扣帽子,現在看來,這還真的是一點沒錯!

然而,張壽這歪理聽著卻還像是那麼一回事,因為在國子監內部可以調劑課堂的情況下,楊一鳴卻執意不肯,一力要求朝廷撥款,很容易被戶部駁下來。更不要說,如今的戶部尚書還是張壽的師兄,葛雍的另一個得意弟子陳尚!

和其他人相比,楊一鳴驚怒更甚,一時竟是氣得口不擇言:「率性堂乃是國子監六堂之首,怎麼能和半山堂相提並論!被那麼一群紈絝混賬佔據過的地方,送給我都不要!」

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這種話私底下和人抱怨時講講沒關係,但在這滿是學官的博士廳里,那是絕對的禁忌!除卻張壽之外,這裡還有其他人和他也是競爭關係,還有其他人和他結怨,這些話傳出去,半山堂那些監生的長輩絕不會坐視!

他慌忙改口道:「我是說,半山堂中素來乃是末學後進讀書的地方……」

「楊博士你不用說了!」周祭酒本來只是希望下頭眾人問明白張壽的用意,沒想到羅司業的問題被張壽輕飄飄一個反問給砸了回來,緊跟著楊一鳴又犯蠢上了當。

他有心息事寧人,沉下臉說道:「楊博士你身為人師,怎可如此出言偏頗?別說如今半山堂在張博士管轄下學風大好,就是從前,那也是國子監的一部分!至於末學後進,誰不是從末學後進開始修學的?半山堂既然比率性堂大得多,張博士說的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他說著就看向張壽說:「張博士,此事我不能擅專,會先在朝會上稟明。」

「大司成說得是,國子監乃是學府重地,自然當請命而後行。」

張壽一點都沒有和楊一鳴繼續較勁的意思,也沒有和周祭酒討價還價的意思,從善如流地接受了這個提案。然而,顯然有人並不願意看到他這麼輕輕鬆鬆達成目的。

「聽說張博士要把半山堂分成三堂,這就算是率性堂和半山堂互換,也只有一座課堂吧?總不能把率性堂那小小的地方分隔成三塊,那些出身貴介的監生們能受得了?」

「那就是我的事了。」張壽對那個質疑者微微一笑,卻高深莫測地並不挑明。他施施然站起身來,沖周祭酒和羅司業略一拱手,竟是徑直往門外走去。

等他一出門,楊一鳴頓時惱羞成怒地罵道:「簡直狂妄!沒功名沒出身,靠著裙帶方才進了國子監的幸進之人,竟然還在我們這些科場老前輩面前擺架子!」

雖然眾人之中,和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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