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一直都很喜歡阿六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脾氣的朱瑩,此時聽到的這句簡簡單單的話,明白那個無辜的小女孩已經被阿六搭救了出來,她在如釋重負的同時,卻也恨不得衝上去狠狠揍這小子一頓!
原來阿六剛剛不是裝淡然,而是真淡然!因為這小子根本就是在看人演一場猴子戲!
同樣領悟到這一點的張壽,那則是又好氣又好笑。雖說阿六之前在慶安堂前請他和朱瑩出來溜達一圈時,他就從這小子的語氣中嗅到了不對勁,於是未雨綢繆,做好了兩手準備,可現在看來,他還根本就低估了這小子那悶騷背後藏著的姦猾!
相比張壽和朱瑩那各自微妙的心情,那個矮小漢子卻是眼神連閃。他冷哼一聲,嘿然笑道:「你別得意!我家主人布下了天羅地網,你別以為趙國公府那些不過如此的傢伙能來救你們!就算你有三頭六臂,可我後頭還有幾十上百號人,張博士和朱大小姐休想活命!」
「不好意思,趙國公府的人也許是不過如此,但大概比你想像中要強一點。」隨著這句話,一個提著寶劍的消瘦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身上除卻斑斑點點的血跡之外,他手中那寶劍卻也有血跡滴落,分明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廝殺。
當來人逐漸走近之後,剛剛因為他站在背光處看不清頭臉的朱瑩終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大哥?你不是在家裡養傷嗎?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聽了這話,朱廷芳左頰那道深深的傷痕微微顫動了一下,見阿六手中拎著的那矮小漢子也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瞪著自己,他便淡淡地說:「怎麼,你那主人是不是聽到消息,說我朱廷芳強撐著回京進宮之後,就開始閉門不出,估計是重傷垂死,再也不用擔心了?」
他一邊說,一邊好整以暇地劍交左手,這才若無其事地沖張壽點了點頭,隨即就對著目瞪口呆的朱瑩一笑。
「幸好張壽比你謹慎,出來時就先吩咐人和我通了個氣,雖然他沒說明白,也不知道阿六這小子是事先根本不知道這個會面地方,一路看人暗記又或者用別的辦法找來,還是故意賣關子,但我在你們的馬車上動了點手腳,帶人找到這裡卻也不晚,正好給這小子收場。」
朱廷芳說著就沒好氣地點了點阿六,可還沒等他責備這小子膽大包天,卻只見阿六突然上前幾步,伸手拽著那矮小漢子的頭髮,直接送到了自己面前。這動作完全出乎他意料,以至於當阿六手一松,把人丟在他面前時,他還沒怎麼反應過來。
「大公子,這是戰利品。」
饒是朱廷芳早就從祖母和繼母口中聽說過阿六的脾氣,此時對於這匪夷所思的說法,他還是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以至於側目瞥了張壽一眼。
有其主必有其仆,這小子能有這樣的脾氣,說不是張壽教的,誰信?
他冷著臉一把撈住了矮小漢子的衣領,見其痛痛快快地閉上眼睛,也不掙扎,他就用左手直接在其手腳處咔嚓用勁,幾下竟是將那矮小漢子的手足全都弄脫了臼。見人分明疼得臉色煞白,卻也咬牙不吭聲,但並不曾有咬舌自盡之類的激烈舉動,他就哂然笑了一聲。
「不怕疼,卻也不怕落到我手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剛剛嚷嚷什麼天羅地網,還敢瞧不起我趙國公府的人?呵呵,那邊鬼鬼祟祟的傢伙被我帶人包抄,也就小狗小貓七八隻,哪有多少精兵強將?就這麼點人,也想要我妹妹和我妹夫的命?」
朱廷芳神情倏然轉厲,而他這最後一聲怒吼,朱瑩卻聽著心下一喜。而張壽卻覺得,朱大哥只不過是情緒激動之下脫口而出道了妹夫兩個字,人家確實已經差不多接受了他了不假,但要真的當成已經完全過了那一關,他就太樂觀了。只能說,光明的未來已經不遠了。
他正胡思亂想,就只聽背後傳來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大小姐,壽公子!你們都沒事吧?」
朱宇手提鋼刀疾奔而來,已經是心急火燎到了極點。可當他看到轉身看向自己的人中,除卻張壽朱瑩和阿六,竟然還多了一個手中提著人的朱廷芳,他就不禁愣住了。
大公子人怎麼會在這兒?
看見張壽和朱瑩全都毫髮無傷,就連衣衫都紋絲不亂,他顧不得多想,擦了擦臉上剛剛濺上的血珠就沉聲說道:「那巷子兩側的圍牆上突然躍出來二十多個拿著棍棒的傢伙,弟兄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都是我太失察,這才來遲,是我的罪過!」
朱廷芳哂然一笑,直截了當地問:「那些人現在如何?」
說到這個,朱宏臉色漲得通紅,好一會兒才低下頭說:「就是些拿著棍棒的街頭地痞混混,幸好壽公子早早吩咐我們別下殺手,盡量留活口,否則說不定早就打殺了幾個!」
張壽一直都在注意那矮小漢子的反應,見朱宏說出被攔截的真相,以及傷人的事實之後,那漢子頓時面色一變,眼神亦是閃爍了起來,他就立刻看了阿六一眼。兩人素來心有靈犀,阿六立刻一步上前,直接卸掉了那矮小漢子的下頜,隨即一記手刀把人給擊昏了過去。
朱廷芳在阿六靠近的剎那,身體下意識地做出本能反應,可就在他右手持劍要動手之際,卻還是硬生生忍住了,等看清楚阿六的動作,他就醒悟了過來。
他剛剛只讓人手足脫臼,卻沒有防止人咬舌之後喪失說話能力,本來是不怕人尋死,因為張壽早就對他說過千萬別殺人,他確定能留下足夠的活口,可此時他哪裡還不知道,自己恐怕還是上了當!他不假思索地把人丟給阿六,隨即轉身朝自己帶來的人飛奔而去。
見朱廷芳走得飛快,張壽立刻對不明就裡的朱宏說:「你立刻回去,再好好確定一下,看看那些地痞流氓是不是都活著!總之,絕不能讓任何一個人死了!」
朱宏從小長在趙國公府,能夠被趙國公朱涇和太夫人倚重,當然也是個精明人。他一下子就領悟了張壽的意思,慌忙拔腿就跑。而他這一走,朱瑩看看被大哥像丟垃圾那樣扔下不管的那個矮小漢子,又東張西望望了望兩邊,最終不解地問道:「阿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壽哂然一笑道:「雖說阿六已經先下手為強,說是把那個老乞婆的孫女給救了出來,你大哥和朱宏他們也都很謹慎,但認真說起來,我們還是上了當。真正的死士恐怕只有面前這一個,餘下的全都是送人頭的阿貓阿狗。」
朱瑩只是懶得動腦子,並不笨,此時恍然大悟的同時,她不禁柳眉倒豎:「這麼說,人家是騙了些地痞惡霸過來,希望大哥和朱宏他們大開殺戒,到時候咱們趙國公府就少不得要背上一個濫殺無辜的罪名?」
「恐怕是的。」張壽說著就掃了依舊很淡定的阿六一眼,嘆了一口氣說,「而且,如果阿六把那老乞婆的孫女安置到了我或者趙國公府的地方,回頭人家到衙門一告,這應景就是我們扣下人家的孫女,逼迫人家撞鼓告狀。」
「這……」朱瑩雖說從小也不是沒見過陰謀,可這樣的設計卻讓她有些無所適從,憋了老半天才氣咻咻地說,「這也太卑鄙無恥下流了!」
「算計我們卻牽涉到無辜的人,確實卑鄙無恥。但這世上有些人素來自恃高高在上,就不把別人的身家性命當成一回事。」
張壽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思量這事背後到底是誰。他和朱瑩出來之前,九娘把他拉到一邊,把裕妃和皇后那場御花園紛爭言簡意賅地告訴了他,其中就有指摘他和朱瑩以及永平公主三人身世可疑的那一段。再加上之前種種,他原本最懷疑的就是皇后、大皇子又或二皇子。
然而,今天這種行事的風格,卻讓他覺得不太像是那愚蠢草包到一家去的母子三人。
就在他思量之際,突然卻聽到阿六低聲嘀咕:「我是找到了那小丫頭,但沒把人帶出來。」
「咦?」朱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見張壽也抬頭朝阿六看了過去,而阿六正查看那地上的矮小漢子,她就立刻追問道:「喂,阿六,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四隻眼睛的注視,阿六有些不解地說:「我找到人之後,當然就告訴了瘋子,然後嘛……」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張壽忍不住替阿六把這句話補全了,隨即就咳嗽了一聲說:「你不是說,花七爺正在我的鐵匠鋪和木匠鋪那兒盯著嗎?」
「瘋子又不是一個人。」
聽到阿六隨手扔下那矮小漢子,挺認真地對著他答了一句,可張壽麵對少年看自己的眼神,卻第一次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遲鈍。阿六是一個人不假,但那個花七……是一個人才有鬼!所以,即便朱宏和朱廷芳那兩邊都尚未確定死傷,他還是輕鬆了不少。
見張壽正在和阿六說話,朱瑩實在氣不過,就上前狠狠踢了那矮胖漢子兩腳,可隨之突然眉頭微皺。她用腳尖把人翻轉過來,發現人面色慘白,似乎隨時都會死。這下子,她不禁嚇了一跳,扭頭正要叫人,卻只見張壽已經一步竄了過來,而比張壽動作更快的,則是阿六。
阿六直接掰開矮小漢子的嘴,皺眉嗅了嗅那氣味,隨即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