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城居 第二百五十四章 遣將不如激將

下一個呢?自己居然這麼簡簡單單就被選上了?

閻方腦海還暈乎乎的時候,陸三郎就已經開始不慌不忙地報出下一個人選。和閻方一樣的賬房出身,東家被人陷害而丟了產業,自己因為不會逢迎新東家,再加上被某些掌柜忌恨,掃地出門後去嘗試吏考卻被有背景的人擠掉——當然,那是王傑當順天府尹之前的事情了。

除卻這些履歷之外,陸三郎又著重強調了人的卓越能力和良好品行,毫無疑問,他這第二個人選再次得到了張壽的點頭認可。而接下來,風頭出盡的他就讓齊良出面介紹第一批大名單的剩下兩個人。

齊良說出來的兩個人選,便是他自己之前提出以老帶新方案中的所謂新人——其實說新也不新了,相比他和鄧小呆的年紀,這兩人二十齣頭,士人出身,算經不過是他們的愛好。至於天賦如何,能考進九章堂,能在九章堂那飛快的教學進度中堅持下來,自然不消說。

緊跟著,陸三郎又和齊良輪流介紹了接下來的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就趁著之前在葛府看戲的那點時間,他和齊良總共拿出了一個十六人的大名單。

對於這樣的結果,張壽早已有所預料。陸三郎那是頂尖精明人,齊良雖說出身鄉下見識稍遜,但也是認真仔細,小心謹慎的性子,正好彼此互補。只看他們商量出的名單,他就知道在王傑手底下,這些人必定能物盡其才,人盡其用。

當下他就笑呵呵地點頭道:「這個名單選得不錯,看來是不用我多說什麼了。話說回來,陸三郎,小齊和小鄧都去了,你這個九章堂齋長就不想去幫一幫王大尹嗎?」

我才不想去伺候那個黑臉王大頭!跟著這麼個難伺候的上司,絕對是整天被操練得欲仙欲死,卻還常常吃力不討好,說不定還要我殫精竭慮思考怎麼應付那些地頭蛇……我才不幹!

陸三郎心裡這麼想,但臉上卻流露出了非常懇切的笑容:「老師,我這個齋長當然願意帶著大家一塊去的,可我好歹是尚書之子,不應該去和其他人爭搶這種機會,對他們來說,這是人生的轉折。再說,您身邊也需要幫手不是嗎?我和小齊都去了,九章堂怎麼辦?」

浮誇!虛偽!不要臉!張琛在心底狂罵裝腔作勢的陸三郎,然而,當他看見陸三郎身邊和背後那些九章堂的監生們中,竟然有不少面露感動的,他就不由得愣住了。

就這樣簡簡單單說幾句話便能收買人心?這些傢伙未免也太好騙了!

相比張琛,張武和張陸對視一眼,兄弟二人卻同時覺得哪怕從前已經很重視陸三郎,可這種重視卻還遠遠不夠!不說別的,張琛和他們兩個加起來,在半山堂的影響力也絕對沒有陸三郎高!這固然是因為半山堂中貴介子弟不好騙,可他們對別人有陸三郎這麼用心嗎?

而張壽當然不會被陸三郎隨隨便便感動,聞言呵呵一笑:「你這謙讓機會的心思很可貴,但你要知道,這不只是機會,也是歷練。就算這次王大尹去宣大,也許九章堂的每一個人不能都輪換去那邊實踐學習,但我也打算找一些其他的機會讓你們去實戰。所以……」

張壽拖了個長音,這才笑吟吟地說:「小鄧是直屬王大尹的人,他不屬於九章堂,而九章堂去的這四批人,陸三郎你身為齋長,總得至少帶隊一次,否則日後別人豈不是要笑話你只懂得紙上談兵?不用多說,回頭第三批你帶隊,就這麼定了。」

我不願意啊!陸三郎頓時在心中哀嚎。哪怕他不是一開始就去趟渾水的,可他真的不想離開京城這個安樂窩啊!又能掙錢,又能好好琢磨算經,還能享受到曾經輕視他的人動輒驚訝的快樂,那豈不是比跟著王大頭去衝鋒陷陣好多了?

然而,在張壽那目光瞪視下,小胖子到底還是委委屈屈地低頭應是。可眼見得張壽扭頭看向張琛等人時,對面張武和張陸倒還好,張琛卻用幸災樂禍的目光看著自己,他頓時恨得牙痒痒,心裡忍不住想,接下來怎麼坑一坑張琛這傢伙!

想看我的笑話?哪有這麼便宜!

張壽見張琛在自己的目光注視下本能坐得身姿筆挺,張武和張陸亦然,他忍不住想起當初這三人組第一次來到翠筠間的情景。雖說只不過是小半年,可當初那事情彷彿是已經很久遠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才問道:「張武,張陸,去邢台的事,你們有計畫了嗎?」

小先生為什麼這麼問?雖說皇帝讓他們去邢台,這確實很令人意外,但之前不是和他們商量過如何鋪開推廣的計畫嗎?當時陸三郎也在場的!張武和張陸幾乎是同時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可當他們看到陸三郎沖著他們擠了擠眼睛時,不禁立刻醒悟了過來。

當下,張武就賠笑說道:「事出突然,我們都沒什麼準備……而且大皇子去滄州,我們去邢台,這事兒怎麼聽怎麼都像是和他打擂台,所以我們心裡沒什麼底氣。皇上是說要什麼人儘管開口,但我們也不太清楚什麼人比較能幹,更沒把握人家能聽我們的。」

張壽見張武故意裝成什麼都不懂,他就笑看著半山堂其他人道:「你們其他人誰願意去幫一幫張武和張陸?」

他這話一出,之前在呂禪傳達了那個任命後就圍堵了張武和張陸,希望能被帶挈一把的一眾貴介子弟,立時就騷動了起來。須臾,就有人挺身而出道:「小先生,家母就是邢台人,我覺得我可以幫得上忙!」

認出這是半山堂里一個並不怎麼起眼的監生胡凱,至於其祖父,那就名頭挺不小了,正是當朝戶部胡侍郎,葛雍的學生戶部尚書陳尚的副手,當下張壽就饒有興緻地問道:「哦,原來你是想利用鄉黨來幫助張武和張陸,說說看,具體是什麼想法?」

聽到具體什麼想法,胡凱頓時愣住了。他只想到自己的母親是邢台人這樣一個優勢,哪裡談得上有什麼想法?

這一瞬間,他不禁覺得張壽那帶著笑意的目光有些犀利,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說:「我覺得,張武和張陸到了邢台,應該先要壓服地方官,然後和當地縉紳打好關係……」

雖說絞盡腦汁,但他還是只能拿出一個從上而下推廣的方案,見張壽最終不置可否地示意他坐下,他不禁有些沮喪。而有了他這麼一個失敗的例子,其他試圖主動請纓的人就少多了。就算有人自告奮勇,卻也在張壽那不緊不慢的幾個問題之下敗陣下來。

然而最終,張壽還是笑吟吟地點了胡凱和另外一個說話還算有條理的,太僕寺卿的侄兒鄒明宇,吩咐他們跟去給張武和張陸幫手。但在他們欣喜若狂的時候,他卻又兜頭給他們澆了一盆涼水。

「你們剛剛那所謂的方案,大概都是一拍腦袋想出來的,沒有什麼可行性。之前在葛府,葛老師很欣慰徒孫們年紀輕輕就能為國出力,他答應推薦幾個可用之人,順便吩咐門生照拂一二,也免得你們這些第一次出門辦事的人變成睜眼瞎。」

此話一出,胡凱和鄒明宇那最後一點不服氣頓時丟到了爪哇國。得罪老師那興許只是在半山堂寸步難行,可要是讓祖師爺葛雍覺得他們這兩個徒孫不成器,那真是日後在整個官場都要寸步難行!因此,兩人二話不說就趕緊答應了下來,隨即這才正容坐下。

而張壽剛剛給九章堂的其他監生畫了個大餅,眼下面對半山堂中更多正盼望讓家人親友刮目相看的監生,他也自然又少不得勉勵了一番,同時又許諾接下來會有其他機會。

換做從前,難免有人覺得他這只是空心湯糰。

然而,今天大晚上被帶到這曾經的廬王別院,無數達官顯貴暗中覬覦卻因為皇帝而不敢打主意的豪宅,又眼見得這沒一個下人的地方地龍燒得溫暖如春,灶台上燒著火,茶壺水缸里都有水,竟是宛若主人仍在,大多數監生們對張壽的敬畏頓時更深了一層。

因此,眼看夜色漸漸深沉,張壽又把話都說完了,自然就有人陸陸續續提出告辭。而這一次,張壽就主動開口讓人捎帶上九章堂的那些監生。於是一個帶上兩三個,須臾之間,剛剛還熱熱鬧鬧的這座無題之堂,就逐漸顯得空曠了。

陸三郎好不容易等到閑雜人等都走得差不多了,眼見張琛還坐在那不做聲,他就嘿然笑道:「張琛,沒想到你今天這麼老實。怎麼都不說話?你這個半山堂齋長也不起個表率!」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張琛一拍扶手憤怒地起身,卻是冷著臉對張壽說,「小先生,我是不如陸三和齊良他們想得周到,而且之前那紡機的事情,我也不怎麼知情,所以我是出不了什麼好主意。這事兒你和張武張陸他們商量就是,我告辭了!」

眼見張琛拱了拱手,竟是就這麼轉身往外走去,張壽就好整以暇地輕輕敲了敲扶手,隨即出聲叫道:「你要是就這麼一走,你信不信改明兒陸三郎就會四處宣揚,說你這個半山堂齋長不如他這個九章堂齋長?」

張琛頓時站住了,但還是頭也不回硬邦邦地說:「他要想胡說,隨便他就是了!」

陸三郎正要繼續開損,卻只見張壽斜睨了他一眼,這才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早些年那全都是張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