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穫了一大筆錢,而且敲詐的還是朱瑩看不上眼,在清寧宮還用言詞刁難過自己的大皇子,然後又把一個難對付的小傢伙給丟給了別人,張壽的心情自然非常不錯。尤其是明日又是難得的休沐,總算可以換一下教書教到發麻的腦子,他就更覺得整個人輕鬆了。
而當他步行走出蕭家大門,卻剛好看到那個石榴紅大氅下一抹玉色衣裙的倩影從馬上一躍而下時,他就更覺得心情不錯了。這種鮮紅配嫩色的著裝,換一個人都根本壓不住,也只有朱瑩這樣的大小姐才會肆無忌憚地穿出來。
就在他笑吟吟地打量人時,朱瑩已經步履輕快地衝到他面前,直接露出了一個大笑臉:「阿壽,天大的好消息,大捷!就在剛才,爹派人快馬急報回京,說是我大哥抄掉了那些虜寇一個製造火器的大本營,還帶回來了請求歸化的三個部落!」
儘管剛剛還在盼望朱廷芳趕緊回來,但此時真的聽到了這樣一個好消息,張壽還是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隨即有些訝異地說:「之前外頭都在傳言說,你大哥打了敗仗下落不明諸如此類的閑話,難不成,這都是你爹故布疑陣?」
「雖然我很想說是這樣沒錯,但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朱瑩那明艷的笑容頓時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鬱悶和懊惱,「天知道我爹怎麼想的,他從來都不和我說那些大事,大哥也是,成天都拿我當不懂事的孩子!」
說到這裡,她自己也漸漸有些驚疑:「之前爹那邊傳回來消息的時候,是說大哥那支先鋒軍死傷慘重……他應該不至於謊報這種敗訊才對。而且,北虜好不容易才從我們大明弄到了那些工匠和火器的製造法子,怎麼會那麼輕易被大哥抄了老巢?這事兒不大對勁!」
「想不通就別想。」
張壽習慣性地安慰了一句,見朱瑩頓時氣鼓鼓地瞪著自己,那眼神好像在說,竟敢瞧不起我,他就笑道:「因為我也想不通。打仗的事,旁觀者指手畫腳只會礙事,看不懂的人佔了大多數,所以我們不要學朝中那些不懂裝懂的外行,只要專心替你爹和你大哥歡呼就好!」
朱瑩頓時被張壽說得轉怒為喜,當下嘴角不自覺地高高翹起:「阿壽,你為什麼這麼會說話,每次我一聽你說話就高興!你知不知道,今天那消息傳來的時候,我剛巧遇到永平出來主持月華樓文會,還在路上遇到一個自命不凡的才子。」
她說著就冷笑了一聲,學著他們那輕蔑不屑的口氣昂著頭說:「那些打仗的將軍殺良冒功,文過飾非,以敗為勝的事情還少么?說不定又是殺了幾個牧人,然後冒充軍功!」
說到這,朱瑩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怒氣沖沖地說:「我氣得直接拿鞭子抽得那個嘴賤的傢伙滿街跑!我爹和大哥是那樣的人嗎?我爹想當初就殺過殺良冒功的敗類,我大哥更是常常對我說,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開疆拓土,保護一方平安,絕對不可文過飾非!」
雖然有些人是嘴上英雄,更有人是對別人嚴格對自己放鬆,但張壽還是更願意相信,趙國公朱涇和朱廷芳父子應該是心口如一的人——當然這隻能說,他發覺皇帝對朱家似乎很信賴,而朱家這些人給他的印象實在是相當不錯。
因此,他就輕咳一聲道:「你說得固然不錯,但你這當街一打人,卻又要給你爹和你大哥惹麻煩了。而且,那個挨打的書生回頭還可以四處宣揚你的『暴行』,給自己樹立一個不畏強權的美名。所以呢,以後要是遇到這種事,你就先裝作不和小人一般計較地直接走開。」
見朱瑩頓時柳眉倒豎,張壽卻彷彿沒看到似的,笑吟吟地循循善誘道:「然後,你再讓人找些街頭頑童,在那書生必經之路上編他十幾二十不重樣的故事。他能毀你家聲譽,別人當然也能毀他聲譽。我想,這種滿嘴瞧不起人的傢伙,絕對不可能是毫無瑕疵的聖人。」
「打人只能讓人痛一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能讓有些人徹底閉嘴。」
朱瑩聽到這裡,她不禁瞪大了眼睛盯著張壽:「阿壽,你不是君子嗎?這法子好毒辣!」
張壽不禁微微一愣,隨即摸了摸鼻子,正想說他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君子,面前的少女卻綻放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不過我喜歡!但我脾氣急,報仇絕不隔夜,下次我遇上這種人先打了再說,然後再毀他聲譽,讓他嘗嘗這被人詆毀,眾口鑠金的滋味!」
見朱瑩言下之意還是先打了再論其他,張壽頓時哈哈大笑。也是,如果隱忍不發,隔日再報,那還是朱瑩嗎?
笑過之後,見巷口朱宏等侍衛正在張頭探腦,他便主動上前去牽了朱瑩那匹神駿的坐騎。也許是見他多了,那匹漂亮的馬兒顯得非常溫順,而朱瑩則是笑吟吟地和他並肩而行,說著些近日盤點家中產業的雜事,可卻突然在距離巷口還有些距離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阿壽,你之前說張琛和我二哥和張武張陸一樣好事將近,可為什麼就沒消息了?二哥成天長吁短嘆的,而且我聽說你那半山堂中也有些人心情低落。不過那也難免,皇上暫且略過了永平,這次要許配人的公主郡主總共才三個,總不能每個人都那麼好運。」
張壽會意地點了點頭:「其他人也就罷了,翠筠間那些人,當初我代你許諾過他們前程,你盤點產業之後,有沒有發現府里有什麼不賺錢甚至虧錢的行當和鋪子,拿來試驗一下?」
朱瑩頓時飛了張壽一個白眼:「我家那些管事裡頭雖說有中飽私囊的,可就是沒有廢物點心。經營的鋪子不賺錢甚至虧錢的,不管資歷多老,祖母早把人拿下來了!不過我好歹找出了幾家有點問題的,我回頭把單子開給你,回頭你幫忙想想有沒有用得上人的地方。」
她說著就頓了一頓,卻是嘴角一翹道:「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更何況,你可是從大皇子那兒掙來了萬貫家私的厲害人!」
張壽頓時吃了一驚:「你怎麼這麼快的消息?」
「呵呵,也不看看我是誰!」朱瑩喜笑顏開地說,「是花叔叔告訴我的!」
雖然沒打算瞞住有心人,但聽到花七直接告訴了朱瑩,張壽還是忍不住苦笑。然而轉念一想,他就輕聲說道:「瑩瑩,我想不通過通政司上書皇上,就用皇上之前賜給我的那個匣子,你能否幫我送去?」
朱瑩立時不假思索道:「這事兒容易,你交給我,我替你送!」
「那可就拜託你了,奏疏我已經寫好了,放在國子監,回頭就給你!」張壽邊說邊笑道,「有個隨時隨地都能通行宮中的……真好!」
朱瑩卻敏銳地聽出了張壽那缺失的字眼,登時微嗔道:「喂,你為什麼不把話說完?有個隨時隨地都能通行宮中的什麼?平白無故的,省什麼字!你要是不給我說清楚,我就不幫你送了!」兇巴巴的同時,她的眼神卻有些遊離,卻有些害怕張壽沉默,又或者不接這話茬。
「好好,是我不對,我是想說,有個隨時隨地都能通行宮中的未婚妻,真好!」張壽很自然地說出了未婚妻三個字,見朱瑩頓時面上露出了一縷嬌艷的紅色,但仍是喜滋滋地直接橫了他一眼,他頓時呵呵一笑,隨即繼續牽馬往朱宏等人迎了過去。
然而,兩撥人才剛剛匯合,卻只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跟著就只見一個少年策馬飛奔過來,到了近前死命勒馬,結果人差點從馬背上滑落下來。見人好容易穩住身形,張壽認出那是鄧小呆,就笑問道:「小呆,這十萬火急是來找我的?是你家王大尹有什麼事?」
「不是找小先生你。」鄧小呆滿臉苦色,「是找懷慶侯六公子和南陽侯五公子,之前那樁案子,王大尹要問話。哦,還有朱宏大哥和趙國公府諸位,因為人是你們拿住的。」
說到這,他就苦著臉朝面露異色的朱宏等人團團作揖道:「王大尹說,其他人來肯定不容易辦事,所以就差了我跑這一趟。」
「王大頭真狡猾!」朱瑩頓時不滿地哼了一聲,但緊跟著就被張壽說得啞口無言。
「王大尹已經夠慘了,每次遇到什麼事都是他背鍋。要是換一個順天府尹,誰會管這些很可能惹麻煩的閑事?」張壽見朱瑩訕訕然,他就客氣地對朱宏說,「要勞煩你和其他諸位去一趟順天府衙了,我這就去叫張武和張陸,我陪他們一塊去一趟。」
「我也去!」見朱宏立刻答應,朱瑩自告奮勇之後,卻又補充了一句,「又不是公堂審案,我去也沒什麼,阿壽你也一塊去!」
知道大小姐打定主意的事,那是別想她改主意,張壽也就沒有多費唇舌,一笑就轉身回去叫人。果然,等到他帶著滿臉如釋重負狀的張武和張陸出來,就只見朱宏正無奈地侍立在朱瑩身後,顯然也是沒能說服這位大小姐不去湊熱鬧。
當一行人到了相隔不遠的順天府衙時,一進大門,在前頭引路的鄧小呆就再次享受了眾多小吏和差役的集體注目禮。他知道這都是因為自己出師告捷,來回僅僅一刻鐘功夫就帶回了王傑指名要見的人,可他自己卻覺得高興不起來。
就按照小先生和趙國公府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