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派來教習朱二武藝,而且每個月三天來一次,還收學費五貫錢的高手……是阿六?
雖然很對不起朱二,但張壽還是忍不住想笑。可看在太夫人和九娘都在的份上,他決定稍微給朱二留一點面子,就板著臉看向阿六問道:「阿六,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你不是和我一塊回來的嗎?」
「楚公公和我說的,我就答應了。」阿六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單明了。
張壽見朱二簡直想哭了,他就忍不住繼續問道:「楚公公對你明說了,是皇上讓你給朱二公子當老師,教習他武藝?」
「嗯,三天一次,一次五貫錢。」
朱二頓時大為驚恐地嚷嚷道:「是三天一次,一個月五貫錢!」真要是一次五貫錢,他就死了!就算他之前利用父親和大哥都不在,好不容易貪污積攢了一點私房錢,那也不夠這麼用的!而且還是花錢去挨打,這簡直比張琛花錢去學永遠用不上的八股文還倒霉!
「是嗎?」阿六有些疑惑地盯著朱二,那無辜的眼神把朱二看得心裡直發毛。然後,他才若無其事地轉回頭看著張壽,滿臉坦然地說,「那是我記錯了。」
見鬼的記錯了……你小子絕對是故意的,故意的!朱二在心裡大喊,可發覺人人都笑眯眯地看著他和阿六,沒人為自己說話,他簡直覺得自己今天在皇帝面前提出想要學武藝實在是太蠢了。就在他暗中哀嚎之際,朱瑩卻開了口。
「二哥,你從前小時候不是一直都希望花叔叔教你嗎?花叔叔只肯教大哥,我和你都不肯教,如今有阿六來教你,你這也算是達成心愿了。他這個徒弟說不定比花叔叔還厲害!」
阿六正想說自己還比不上瘋子,就只見朱瑩對自己使了個眼色,於是立刻閉嘴。果然,他就只見朱二這一次真的綳不住了,抱頭呻吟道:「你也說了那是小時候的事,自打看到大哥在花叔叔手底下吃了多少苦頭,我早就絕了這心思!」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見朱瑩笑吟吟地給朱二來了一記暴擊,張壽不得不出面當和事佬,「我會讓阿六收斂一點,循序漸進地教你,然後看你的進度再漸漸調整。我聽瑩瑩說,從前秋獵時,你那名次常常落在倒數?你想想,跟著阿六練兩年,日後在人前受到吹捧的風光!」
在張壽的循循善誘之下,朱二不得不幽怨地接受了這個現實。然而,當他委委屈屈地站起來,打算討好一下日後的臨時師父,卻又糾結稱呼時,剛剛一直笑著看熱鬧的太夫人突然開了口:「二郎,你年紀和阿六也差不多大小,就不用叫師父這麼正式了。」
然而,還不等朱二高興,太夫人就又笑著說道:「以後阿六來教你的時候,你就叫六哥吧,又親切,又不失敬意,也不辜負了皇上的這一番苦心。」
朱瑩終於再也忍不住,直接伏在太夫人身上笑了個飽,手還在那咚咚咚地捶著軟榻。而張壽笑歸笑,卻對皇帝這別出心裁的安排更加嘆服,因此,眼見朱二哭喪著臉叫出那一聲六哥,他終於忍不住笑開了:「阿六,人家都叫你六哥了,你就沒什麼表示?」
阿六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番朱二,隨即伸手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直接塞到了朱二手中,只說了平平淡淡的三個字:「見面禮。」
朱二微微一愣,等低頭看見手中赫然是一把不帶鞘的開鋒匕首,而那木製刀柄看得出手工打磨的痕迹,鋒刃寒光宛然,哪怕他在這趙國公府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好東西,仍是不禁舒了一口氣,剛剛那滿腔哀切一大半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趕緊謝了又謝,等看到張壽告辭說是要回家,阿六跟著點頭告別,他目送人到門口,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去送一送時,卻只見朱瑩突然快步從他身邊走過,赫然追了上去。見此情景,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這會兒跟出去不是客氣禮貌有敬意,而是典型的煞風景。
而等到他從門口回來時,就只見太夫人和九娘全都似笑非笑看著他。他福至心靈,趕緊雙手把剛收到的見面禮呈了上去:「祖母,娘,你們幫我掌掌眼?」
太夫人什麼神兵利器沒見過,對單純的兵器興趣很少,反而對阿六這個人興趣很大。而九娘也同樣是如此,更好奇的是阿六為什麼會被皇帝親自點中來教授朱二——如果不是花七脾氣太怪,那傢伙在她看來才更適合。
而等到她接過匕首,拿到太夫人跟前後,她多看了幾眼,就若有所思地說:「看樣子不是什麼軍器局打造的,反而像是鐵匠鋪又或者什麼地方定製,然後再經過打磨開鋒的東西,又輕又薄,比一般的匕首更短,不是我背後說人不是,刺客用起來也許更適合。」
太夫人見朱二頓時打了個寒噤,她就笑道:「你娘和你開玩笑呢。阿六是個好孩子,就是脾氣古怪了一點,他在你娘這兒才學了沒幾天,就把她那劍術學了個八九不離十,簡直是個天才。雖說你娘是讓阿壽跟著阿六學,但估摸著阿壽是沒那個功夫,你卻不妨多學學。」
朱二本來就想到了之前朱瑩得意洋洋說過九娘要教張壽劍術,結果卻讓阿六代授的事,如今聽說阿六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把趙國公府的家傳劍術都給學去了,他忍不住張大了嘴,最後再一次灰心喪氣地接受了自己資質平凡的現實。
而張壽和阿六齣門之後一前一後才走了沒幾步,朱瑩就追了上來。她卻是笑吟吟地說道:「阿六,這會兒沒外人,快說,你到底怎麼會答應給我二哥當師父的?我才不信皇上只是讓楚公公給你捎個話,你就那麼簡簡單單答應了。」
阿六見張壽也笑著看他,他想了一想,這才嘴角翹了翹:「一年有六十貫。」
這個答案張壽聽了不禁莞爾,倒覺得在情理之中,可朱瑩卻覺得完全是意料之外:「不是吧?你就為了一年六十貫就答應了?憑你的本事,哪家府里都願意每月出百八十貫要你!」
張壽不得不咳嗽一聲,隨即一本正經地說:「瑩瑩,你別忘了,我沒錢。」
朱瑩頓感失言,隨即趕緊補救道:「我的意思是,錢之外,就沒有什麼別的理由了?」
阿六再次攢眉苦思了一會,這才有些不確定地說:「因為他是……你哥哥?」
對於這個答案,朱瑩方才真正滿意了。她笑吟吟地沖著阿六豎起了大拇指,誠懇地說道:「那我就把二哥交給你了。不指望他能像你這樣,也不指望像我大哥這麼優秀,但至少能像我一樣,有那麼一點自保之力,那就夠啦。對了,你也別只顧我二哥,好好教阿壽劍術!」
直到出了趙國公府後門,張壽好說歹說把朱瑩給哄了回去,這才和阿六往自家走。他雖不至於全盤相信阿六在朱家說的那些話,但也不打算多問。等進了自家大門,他就開口說道:「阿六,抽空派個人回融水村,再讓老楊頭他們商量著挑兩個人過來,娘這邊得留兩個人。」
「嗯。」阿六答應得非常爽快,可等到跟著張壽去見了吳氏後,眼見張壽又進了東邊屋子,在書桌前寫寫畫畫,神情專註認真,跟進去的他忍不住開口解釋道,「我這是借調。」
張壽正在若有所思地推導蒸汽機的汽缸和活塞到底是個什麼結構,隨即在那思量著天然橡膠這年頭好像還在南美洲,也不知道太祖皇帝帶著船隊去美洲,到底是為了包括玉米花生辣椒土豆紅薯在內的眾多食用農作物,還是因為可可豆天然橡膠之類的經濟農作物。
因此,當聽到阿六這話的時候,心不在焉的他先是嗯了一聲,隔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回過神,抬起頭愕然看著阿六:「借調?什麼意思?」
「我是張家的人,皇上要借調我去教朱二公子。那麼,除了朱二公子自己掏出來的學費,皇上當然也要付我工錢。」阿六這一次解釋得很仔細,臉上也露出了少有的淺笑,「楚公公說,我的工錢比照瘋子的俸祿來算,每個月一百貫。」
我……張壽強忍住口吐髒話的衝動,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想到了自己那可憐巴巴的工錢……不,俸祿。雖然太祖提倡高薪養廉,但還是認為宋朝官員那俸祿太離譜,所以本朝俸祿相比歷史上明代六品官僅僅十石米的俸祿要強很多,一個月有五石米和十貫錢。
但相比阿六如今這一百貫,那簡直是寒酸!花七不知道在為皇帝做什麼事,所以俸祿高那是應該的,然而,皇帝給阿六足足相當於朱二學費二十倍的俸祿,他卻覺得很不正常。
他想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覺得不貼切;想說無功不受祿,可覺得阿六其實建功了不止一次,這話也不貼切;最後,他只能換了個更直接的說法:「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啊。」阿六有些迷惑地看著張壽,「拿回來的話,娘子和少爺就能過得更寬裕。」
張壽沒想到阿六竟然打算拿這筆錢來補貼家裡,頓時有些汗顏,當下只能語重心長地教導道:「這是你的錢,你應該一分一厘好好存起來,將來也好娶媳婦……」
「不是我的錢。」阿六一下子打斷了張壽的話,隨即加重語氣強調道,「是給你的補償。」
見張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