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城居 第二百零三章 奇怪的朱公子

如果陸三郎知道朱大小姐說他是礙事的胖子,會是什麼感受?多數會若無其事,然後繼續厚著臉皮來看熱鬧聽八卦。

所以,正這麼想的張壽當看見陸三郎走出去老遠之後,還衝著自己拚命打手勢,意思大概是表示回頭傳完話後立刻趕過來,他不禁啞然失笑。

雖說朱瑩是騎馬過來的,但聽張壽說地方不遠,大小姐立時二話不說丟了韁繩給朱宏,隨即笑吟吟地說:「成天不是騎馬就是坐車,今天在宮裡又老老實實陪著太后說了一下午的話,我渾身都酸痛了,正好走走路活動一下!」

後頭的朱宏簡直哭笑不得。坐車也就罷了,騎馬不是最好的活動嗎?然而,包括張壽,沒人拆穿她那點小心思,而且朱宏還特意親自過去向阿六問明了那地方在何處,提早帶了兩個人過去,勸阻沿途閑人繞道。好在北城本來就是內城最冷清的地方之一,目標輕易達成。

一路上,再沒有冒出一個煞風景的閑人。

雖說有自家的侍衛跟著,有阿六這樣的高手開道,但到底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朱瑩也沒有說什麼今日進宮那些瑣事,笑吟吟地說起母親九娘在家裡挑了幾個丫頭練武的事,但說著說著就嘆了一口氣。

「湛金和流銀也被娘叫過去了,結果試了兩三招,就被娘罵是三腳貓,連我都挨了說。」

她苦惱地揉了揉手腕:「娘說我練箭術再好也沒用,只能在每年秋獵的時候射射兔子山羊野鹿,又不可能上戰場,平時也不可能背著弓箭招搖過市,還不如一心一意把劍練好。可我就是喜歡射箭啊,從小到大,最初幾個木扳指都練壞了,現在這個還是爹給的……」

張壽微笑傾聽著少女的講述,直到她束起拇指給自己看時,他就突然開口說道:「瑩瑩,你為什麼喜歡射箭?難道是因為太祖皇帝射箭很厲害?」

朱瑩頓時瞪大了眼睛:「太祖皇帝射箭很厲害嗎?」

張壽不禁暗自一愣。太祖手札里說因為一手極強的速射,這也曾經被認定是白蓮教聖子的標誌,如此鮮明的特徵,應該在一統天下的過程中傳得沸沸揚揚才是,結果聽朱瑩這口氣,一貫很敬仰太祖的她竟然不知道?

他竭力讓自己那微微吃驚的表情顯得恰如其分:「我是在一本前人筆記里翻找到的,還以為人人都知道呢。」

「原來如此……那應該只是某些不著調的隨口瞎掰的。」朱瑩沒好氣地輕哼一聲,這才搖搖頭道,「太祖皇帝是文才武略,但他很早就是天下共奉的明王,又不衝殺在前,即位之後更推崇火炮火銃,箭術倒不知道如何……至於我會射箭,當然因為爹和大哥一手好射術。」

她一面說,一面又看了前面的阿六一眼,臉上流露出少許的懊惱:「當然,我射箭的準頭不如阿六,他那一手速射,簡直太厲害了!」

那些不涉及自己的話題,阿六隻當是耳旁風,可當朱瑩誇讚自己的時候,耳朵微微動了動的他卻頭也不回地說:「我的箭術都是瘋子教的,他比我更厲害。」

朱瑩頓時點頭道:「是呀,大哥的箭術也是花叔叔教的,說是花叔叔在射箭上比我爹還厲害,可他就是不肯教我,說什麼女孩子打打殺殺不好。可當年娘要是不會武藝,哪裡能從亂軍之中和裕妃娘娘還有你娘一塊殺出一條血路來?」

說到這,大小姐彷彿意識到談及亡人有些不合適,頓時有些不自然地閉嘴。而張壽卻並不介意提到那位令人敬佩的張秀才娘子,心中感慨了一番巾幗英豪,倒是更慶幸最初關於太祖擅長射箭這個話題被成功岔開。

當下,他便試圖把話題直接引到了花七身上。然而,雖說他對這個理應是皇帝的心腹,卻呆在趙國公府的傢伙很好奇,奈何朱瑩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只知道花七行事怪異,在趙國公府也很不討人喜歡。

就這麼一路說話間,阿六已經是帶著眾人來到了曾經真正的鬼屋前——畢竟,比起屬於被遷怒的鐵匠鋪,這個小鬼頭真正居住的地方才稱得上鬼屋。等到他拽著翠衣綠裙的小傢伙推開了院門,首先驚呼出聲的,恰是剛剛還在拚命想要掙脫的女裝童子。

「居然都修好了,居然都修好了!」感覺到阿六突然一鬆手,小傢伙頓時飛也似地沖了進去,在院子葡萄架下流連片刻,卻又飛也似地衝進了屋子。不一會兒,裡頭就傳來了叫嚷太好了的聲音,至於其他太過驚喜而迸出來的字眼,別人就一時半會分辨不太清楚了。

張壽卻已經看出了幾分端倪,當下斜睨阿六問道:「你這是找人修舊如舊?」

阿六淡然點了點頭:「捎話去了司禮監外衙。」

此話一出,別說朱瑩,就連朱宏等人那也是面色古怪。司禮監外衙哪怕不是日理萬機,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做,居然還有功夫來管這種細碎的小事?而張壽卻從阿六這簡單的敘述中,品出了幾分不同的意味。

就算司禮監外衙真的能找到修舊如舊的人,可問題在於,人家怎麼知道這屋子舊況如何?

等到朱瑩吩咐了朱宏等人守在外頭,自己先好奇地進了院子,張壽就突然對阿六開口問道:「阿六,曾經買下房子,裡頭那小鬼頭叫做朱大哥的人是誰?」

阿六頓時無辜地挑了挑眉:「我怎麼知道!」

「那你怎麼會去司禮監外衙找人來打掃這兒?」

「之前我發現他們在附近轉悠。所以剛剛就找了他們。」阿六一臉理所當然,「他們也一口答應了。」

說話間,已經進了院子的朱瑩只聽到後半截話,發現阿六居然還隨便亂支使司禮監的人,她頓時樂不可支。就在這時候,偏偏剛剛她才掐過臉的小女孩已經是從裡頭跑了出來。只是跨出門檻的時候太急,撲通一下就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她心頭憐意大起,索性上去親自把人拉了起來。

緊跟著,看到阿六沒說話,她才扭頭看著張壽問道:「阿壽,到底怎麼回事?」

「我知道得不多。這屋子好像是一位姓朱的公子從這小傢伙的叔叔嬸嬸那兒買的,小傢伙父母雙亡,叔叔嬸嬸偷偷賣了他最後的家。那位好心腸的朱公子不但容留了他繼續住,還帶他去教訓了他的叔叔嬸嬸,後來還收留他,照顧了他很久。」

「而隔壁曾經住過一位京官劉老大人,其妻子劉老夫人身邊的一個周姓丫頭,也對這小傢伙很好。但後來,朱公子去北征打仗了,劉老夫人去世,家裡人扶柩回鄉了。於是,這個好不容易在父母雙亡後又找到了倚靠的小傢伙,又再次成了孤零零一個人,就固執地認為趕走買隔壁屋子的人,就能讓他的朱大哥和周姐姐都回來。」

張壽說到這裡就頓了一頓,隨即對那使勁忍著眼淚的小傢伙問道:「這些事我沒說錯吧?」

翠衣綠裙的小傢伙使勁吸了吸鼻子,這才瓮聲瓮氣地說:「沒錯。」

朱瑩聽到和小傢伙口中的朱大哥和自己同姓,不禁饒有興緻地問道:「你說的朱大哥,叫什麼名字?」

「朱大哥就是朱大哥啊。」小傢伙雖說被朱瑩抓得手腕生疼,但那張漂亮的臉近在咫尺,他還是沒辦法生氣,只能小聲說道,「他沒說過他叫什麼名字……」

「居然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你這個小笨蛋,太馬虎啦!」

沒等朱瑩繼續興緻盎然地逗孩子,張壽就突然打斷道:「小傢伙,你說的那位朱大哥是一天到晚都住在這兒,還是隔三岔五地過來?又或者是有固定的時間到這兒來?他不在的這些日子,你是怎麼生活的?吃的喝的從哪兒來?」

而對於張壽的問題,小傢伙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磕磕絆絆地說:「朱大哥說他有家的,所以晚上都會回去,只有白天常常會過來。沒有固定的時間,只要有空他就一定會來!朱大哥去打仗之前,給我留了一些吃的,還有錢,又托周姐姐照顧我。」

張壽斜睨了一眼仍舊滿臉好奇的朱瑩,溫和地問道:「既然他託付了人照顧你,就算隔壁人家突然遭遇喪事,也不至於留下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生活在這兒吧?對了,一直叫你小傢伙也實在是不太禮貌,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蕭成!蕭太后的蕭,成功的成!」

小傢伙似乎沒有體會到自己這昂首挺胸的自我介紹,給了張壽多少槽點,卻是氣鼓鼓地說:「劉老夫人突然急病過世,就有人上門鬧事,劉老大人又氣又急,就病了,我就出去找人打聽朱大哥的下落,可四處問朱大哥,人家都不理我,還有人打我!等我回來,劉家竟然搬走了,周姐姐也跟著走了,我只在我家門縫裡找到一張字條。」

蕭成說著說著,已經是耷拉了腦袋:「可是我字還認不全,那張紙上字太多……」

聽到那什麼朱大哥自己還有家,並不在這裡住,張壽就若有所思地說:「那你不妨把字條給我,我來讀給你聽如何?放心,我一定一字一句,好好解釋給你聽。」

蕭成有些躊躇地看了一眼張壽,見那張臉上照舊是讓人溫暖的笑容,他就遲遲疑疑地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隨即從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張摺疊得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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