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城居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好奇心害死貓

一連兩天帶張壽出門,居然全都遇見朱瑩,自己這是和大小姐搶人,簡直要完啊!

陸三郎在聽到阿六說朱瑩已經來了的時候就開始東張西望,似乎想要跳車。然而,唯一車門的位置被阿六把持,而跳窗……咳咳,他這肥碩的身材根本就不可能從那狹小的車窗擠出去,絕對會被牢牢卡死。所以,他須臾就認命了。

於是,當聽到外間馬蹄聲漸近,緊跟著朱瑩的聲音響起時,他甚至做好了被劈頭痛罵一頓的準備。果然,朱瑩在叫了一聲張壽之後,竟直截了當問起了自己。他心中大叫糟糕,可下一刻,張壽立時側頭讓到了一邊,而緊跟著,朱瑩竟是一手接過窗帘,彎腰湊近了窗戶。

「果然是你,明明知道阿壽天天講課累得很,還天天晚上帶他出去亂跑!」

張壽見朱瑩分明有些氣惱,眼角餘光瞥見陸三郎趕緊往他後頭躲,就笑著解釋道:「瑩瑩,是我讓他帶我去見幾個匠人,然後吃過晚飯才回來。」

「哼!」朱瑩白了探出頭來滿臉堆笑的陸三郎一眼,這才沒好氣地說,「陸三胖,這幾天你給我老實點,回頭休沐的那一天好好捯飭一下你自己,收拾得賣相好一點,那邊我已經替你約好了。那可是性格好容貌好品行好的姑娘,錯過這個村你就沒那個店了!」

張壽不用看都知道陸三郎會有多欣喜若狂,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居然這麼巧?瑩瑩你可真是雷厲風行,要知道,他之前才軟磨硬泡讓我央求你快一點,別等到下下次休沐,否則他生怕自己被他老爹不明不白許了人家,斷送了清白!」

張壽這說法頓時逗得朱瑩樂不可支。她縮回去坐直身子,手指對著陸三郎一點,神態自若地說:「就是下次休沐,不是下下次!我可是百忙之中偷閑幫你,要是這次不成,那就沒下一次了!唔,地點是海淀我家的園子,你跟著阿壽過來就行了!」

說完這話,朱瑩有些戀戀不捨地看了張壽一眼,可意識到此刻天色不早,她還是嘆了一口氣道:「阿壽,這幾天我大概沒工夫過來了,你自己多保重,想吃什麼,想要什麼,儘管對阿六說,府里肯定都給你備辦好。至於那個刺客的事……」

朱瑩陡然聲音低沉了下來,流露出一絲寒意:「刺客的事有眉目了,不過阿壽你不用管……」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發現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了。低頭看見是張壽那隻溫潤而好看的手,她不由得一怔,目光再上移時,她瞧見的就是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即使此時天色已經黑了,她卻依舊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滿滿當當的關切。

「不要亂來。」張壽說出這四個字,見朱瑩沒有掙脫自己的手,他就繼續說道,「有些事不用急在一時。總之,一切都以保證你自己的安全為前提。不要操之過急。」說完這話,他就緩緩鬆開了手,可就在這時候,他只覺得手被一把抓住,緊跟著小指竟是被勾住了。

「那好,我就和你拉鉤約定,絕對不亂來!」朱瑩言笑盈盈地用自己那小巧的小指輕巧地勾住了張壽的小指,晃了兩下方才鬆手抓住了馬鞭,繼而對張壽眨了眨眼睛,「等休沐那一天,我們一塊去看陸三胖的好戲……我走啦!」

眼見紅衣姑娘和來時一樣迅疾無倫地飛馳離去,張壽緩緩把手從車外收了回來,想到剛剛那猶如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拉鉤,他不禁啞然失笑。

和朱瑩接觸多了,他總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真的才十六歲……

「小先生,小先生?」

一旁陸三郎那突如其來的叫聲,總算是把張壽叫回了魂。他側頭一看,就只見小胖子笑得一臉傻樣:「你掐我一下,我不會是睡迷糊了在做夢吧……哎喲!」

陸三郎還沒說完的話被一陣劇痛猛然掐斷,差點疼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因為張壽二話不說就揪著他那胖臉頰轉了半圈,他幾乎都有一種臉上肥肉完全被擰掉的錯覺。

「好了,夢醒了吧?趕緊回去,洗漱睡覺,明天還有課。早上那可都是你主講!」

捧著紅腫的半邊臉正在那倒吸涼氣,陸三郎一聽到明天上午的課,頓時就更加哀嚎了起來。從前覺得做老師很威風,能在國子監當齋長也很威風,結果現在倒好,簡簡單單的一元方程,那些還是通過考試和面試進來的傢伙,愣是有兩個不開竅,他氣得都想用戒尺!

可人家張琛那是被張壽授予了代行戒尺的權力,他卻沒有那玩意!再這麼和那些不開竅的傢伙磨嘴皮子下去,他覺得他那火氣能夠把那新蓋起來的九章堂給燒了!

張壽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把那些最簡單的課程推給陸三郎很不負責任。為了維護自己溫和厚道張博士的形象,他實在不想去對成年人教導那些太基礎的數學知識——他當初一開始在村裡對鄧小呆和齊良教授那些的時候,已經受夠了,好在後來陸三郎接受能力更強。

只不過,日後開始講一元二次方程以及函數等等的時候,他還是不得不上陣。如此說來,他要不要提前給陸三郎先講一遍,到時候也推給這小子去講?

回到國子監號舍,張壽洗漱上床,卻沒有立刻吹燈入睡。下午和晚上的所見所聞都很有意思,他雖然身體有些疲憊,但卻還沒有多少睡意。因此,他索性拿著手中那張十四環密鑰的轉盤文字,試圖把上頭那些並沒有規律的五十六個字都映入腦海。

「難不成要先把熟悉的詩句全都寫一遍,然後再看看究竟哪些句子能夠用千字文裡頭的字寫出來的嗎?嗯,恐怕這比埋頭苦算還更容易一點……有了現成的詩句,再把這十四環文字中前三環的文字拿出來排列組合,一組一組對照,這個思路應該比較靠譜……」

喃喃自語了一陣子,張壽突然怔了一怔。他不是不希望自己這解密專家的名聲越傳越廣,到最後離譜到難以收場嗎?之前明明還決定對張康說解不出來的,現在怎麼還真的琢磨起辦法來了?思來想去,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張康能夠因為所謂好奇被人捅一刀,他估摸著也是一樣——好奇心能害死貓,那塊九章堂題匾內藏何物他可以暫時放下,因為皇帝都沒繼續深究,但張康的那個密匣,畢竟是有可能毫無損毀打開的……

「明後天閑著的時候,試試看吧!」

次日上午的的課,照例又是半山堂講史。而第二堂課,張壽則開始演示浮力試驗,順便將測試九章堂題匾是否空心的辦法再次當眾詳細解說。對於滿堂成人來說,尤其是曾經在翠筠間里呆過的,這是他們聽過的東西,好奇心沒有那麼重了,但三皇子和四皇子卻不一樣。

兩人問東問西,須臾就把一堂課給拖到結束。對此,根本就沒有進度這回事的張壽無所謂,其他監生們那就更加無所謂了。因為張壽猶如閑話家常似的,左一個故事右一個故事,他們聽得毫無壓力。

下課後,見三皇子和四皇子照例揪著張壽不放,其他人自然三三兩兩散去。張壽的課是有趣不吃力,人也分明正當紅,但貴介子弟們都是成年人了,各有各的家世背景,再加上沒人覺得,能夠勝過張琛的家世,能夠勝過陸三郎的所謂天賦。

既如此,也沒必要去攆在張壽屁股後頭巴結。當然,曾經在翠筠間呆過的那些人除外。

此時,張武就覷著空子,等三皇子和四皇子一走,他立刻上了前來。先是謹慎地四下看了一眼,確定其他人都已經陸續離開,包括張琛亦是如此,他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小先生,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禁足令今天到期。聽說他們倆今天一個去見秦國公,一個去見渭南伯了。」

張壽不禁有些訝異,但更多的是納悶。秦國公張川是張琛他爹,但我不熟;而我和渭南伯張康也不熟。那倆皇子去見這兩個勛貴,和我有什麼關係?

見張壽似乎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張武不禁有些焦急。他組織了一下語句,沉聲說道:「因為我跟著小先生你讀書的關係,我爹近來對我頗有些另眼看待,我聽他說,太后常常在人前誇讚你,說葛祖師有眼光,說朱大小姐有眼光,反正言下之意很像是那個意思。」

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張壽簡直覺得張武是想讓自己猜啞謎。在他的瞪視下,張武到底還是吞吞吐吐說出了完整的話:「太后的話很容易讓大皇子和二皇子覺著,太后惋惜他們不如小先生你。」

微微一愣之後,張壽便哂然一笑。他當初跟著朱瑩去清寧宮見太后的時候就覺得,這位曾經垂簾聽政過的天子之母對他其實頗為冷淡,如今卻傳出她對自己另眼看待的閑話,足可見他的感覺是一點都沒錯。

他懶得去琢磨那是捧殺,還是靶子,又或者是想要他去當那塊打磨兩位皇子的磨刀石,當下點了點頭:「這事兒我知道了。你放心,當初我在翠筠間里對你的承諾,仍然有效。」

至於大皇子和二皇子……別說他們如今還不是東宮,就算是東宮,也不能拿他怎樣。

而且,這兄弟倆還不和,能做的文章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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