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伯張康爽快地另找了一家京城有名的館子,招待張壽一行四人吃飽喝足之後,陸三郎笑眯眯地自回國子監,繼續去當他那浪子不換的天才好監生。而張壽和朱瑩朱二辭別了張康,坐上馬車回去時,朱瑩就按捺不住好奇了。
「阿壽,張康找你幹什麼?這個人一向很低調的,上朝都不太去,就連我爹和楚國公秦國公他們,他都很少往來,所以我聽說他請了你去聽雨小築,實在是覺得這事兒不正常,這才決定上他家門口堵人!」
朱二忍不住側目。不熟悉還敢上人家堂堂伯爵家門口堵人,換我的話,張康那氣勢,瞪過來我恐怕就跪了,這還不算,回去肯定要被祖母責罰一頓,可朱瑩這麼做……看看剛才張康那樣子就知道了,人根本就是無奈縱容,至於回家之後,祖母和繼母會罵她才有鬼!
男女之間,天差地別啊!
而張壽從朱二那變幻不定的表情,就輕而易舉地讀出這位二少爺羨慕嫉妒恨的心理。他當然不會去勸解什麼,笑著拿出了張康的那張字條遞給朱瑩。
「沒什麼大事,渭南伯病急亂投醫,想找我打開一個匣子,大概是他不知道從那搜羅來的寶貝,好奇心重的他就想打開看看。你看,就是這樣一個十四環的文字鎖。」
朱瑩接過來之後,瞅了一眼後,她就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居然是這種鎖!我家也有好幾個,但多半只有三環,最多也就是五環,小時候我還覺得好奇玩過,雖說每環就四個字,可三環的鎖,我也花了好久才最終打開,這十四環要試到什麼時候?」
朱二也湊過來好奇地看了看,隨即卻撇撇嘴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我就不信用笨辦法一個個試過來,還會打不開!」
「我之前對渭南伯說了,總共有268435456種組合,如果一個個試,就算是再快的手,不眠不休也得試整整十年。」
朱二登時嚇了一跳。他兩眼圓瞪地看著這張字條,眼見朱瑩猶如燙手山芋似的趕緊還給了張壽,他靈機一動就嘿嘿笑道:「這事兒我和瑩瑩可幫不上忙,陸三郎那傢伙還差不多!」
張壽哪裡不知道朱二想要坑陸三郎,當即笑道:「誰也幫不上忙,據說就連老師他們都沒解出來。至於我,渭南伯也就是病急亂投醫。回頭我隨便試個幾天,到時候就回覆渭南伯,說我無能為力好了。」
聽到葛雍也沒解出來,朱瑩卻來了勁:「那可說不定!之前臨海大營和兵部內鬼之間的那些密信,葛爺爺他們還不是束手無策?雖說阿壽你未必比葛爺爺厲害,可你比他有福運!」
葛老師你這會兒有沒有耳朵癢打噴嚏?
哭笑不得的張壽心中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隨即就搖頭道:「你說得簡單,哪有那麼容易,反正我不抱什麼期望。倒是我對渭南伯提出了一個交換條件,我想看看大明之外其他國家的天下輿圖,他答應了我,說是明天晚上就帶我去看。」
話音剛落,朱二就叫道:「這也太虧了吧?你之前幫皇上解決了九章堂題匾那麼大的一個難題,又幫王大頭解開了那十幾封密信,得到的好處卻少之又少!張康那個蠻人當初從睿宗爺爺手上得過很多賞賜,如今六十多了又沒兒女,你就應該問他要房宅田地,金銀……」
朱二突然打住,連著咳嗽了好幾聲,這才把美女二字給吞了回去。
「俗!」朱瑩狠狠瞪了二哥一眼,隨即就沒好氣地說,「等阿壽把那十四環鎖解開來,再去問渭南伯要這些也來得及,現在就應該擺出雲淡風輕,淡薄名利的態度,這就叫高風亮節,懂不懂?這樣人家才會感激你。」
見朱二頓時啞口無言,張壽頓時樂了:「照瑩瑩你這麼說,為了讓渭南伯感激我,我豈不是應該卯足盡頭把這鎖解開?」
朱瑩理直氣壯地說:「那當然!只要解開,以渭南伯的性子,別說房宅田地,金銀美婢,你要什麼他肯定就會給你什麼。而且還有我們給你作見證,他想賴都不可能!」
被大小姐你這麼一說,我就是真的有線索能解開,也要說無能為力……否則日後我就等著一大堆人拿著天底下各種奇奇怪怪的信和書籍來求我解密好了!
心裡閃過這麼個念頭,張壽笑吟吟地把字條重新收好,這才饒有興味地說:「瑩瑩,張琛之前說是擒賊有功,秦國公府得到了宮中的頒賞。要說趙國公府也直接綁了兩個叛賊給順天府衙,如今王大尹連案子都判了,對趙國公府朱家就沒個反應?」
「要說宮中的反應……那天晚上我和你從趙園回來,我先回家裡見祖母和娘的時候,宮中是賞了祖母和娘兩匹蜀錦,兩匹雲錦,兩串紫檀佛珠,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還指名賞了我一串南珠,一對玉璧,兩個赤金嵌寶石項圈,外加賞了我二哥一套文房四寶。」
說到這裡,朱瑩沒注意朱二聽到文房四寶時那凄苦的表情,突然恍然大悟,「宮裡三天兩頭都有賞賜給我家,我那天晚上急著去你那也沒在意,原來那次是給我們擒叛賊的賞賜?」
張壽原本還以為皇帝是想突出一下張琛的貢獻,此時才知道趙國公府不是沒得到賞賜,而是大小姐因為獲賞次數太多,直接就忽略不計了!
果然,緊跟著朱瑩就懊惱地拍了一記大腿——只不過,齜牙咧嘴的,卻是倒霉的朱二,因為朱瑩直接拍在了他的腿上:「怪不得祖母那天就對我說,你也許很快就會陞官了!我都忘記和你說了!」
「陞官什麼的倒是無所謂。」張壽置之一笑,這才淡淡地說,「我倒是希望,王大尹這一次殺雞儆猴,能夠給那些雞鳴狗盜之輩一個深刻的教訓。」
「說得對!」朱瑩立刻怒火再起,「鄭懷恩雖說挨了板子,王大頭上書要求除去他的宗籍作為懲罰,但這事情還沒個結果呢!明天我就進宮去,直接請皇上主持公道,那鄭懷恩簡直丟了宗室兩個字的臉,不狠狠教訓教訓他,以後這些宗室就更加爛透了!」
眼見自家妹妹殺氣騰騰,朱二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想提醒她別在未婚夫面前表現得那麼兇悍。果然,他就只見張壽不贊同地搖了搖頭:「王大尹既然已經上奏,那我們只要靜待結果就好。鄭懷恩的父母不進宮求情才怪,你可別再去敲邊鼓。」
「他爹那是活該!什麼英宗嫡孫,那是因為英宗皇帝那些兒子都自相殘殺死光了,就剩下他一根獨苗,睿宗爺爺為了表示一下對英宗皇帝的尊重,這才立了他作嗣和王。偏偏鄭懷恩還上躥下跳,還打我的主意,哼!」
發了一陣脾氣之後,朱瑩到底還是答應了張壽,不去說鄭懷恩那件事。但她卻想起,她之前用激將法攆了永平公主回宮,也不知道她那個死對頭如今把那一樁刺客的案子查清楚了沒有。只不過為了這事兒進宮卻沒必要,還不如找個機會守株待兔。
話說回來,永平公主眼高於頂,至今也沒傳出對哪個男子青眼相加,而永平公主之外的兩位適齡公主,因為生母都是怯懦小心的性子,婚事也沒下文。回頭她不妨去皇帝面前說一聲,請皇帝親自掌掌眼,免得禮部亂選人。
本朝公主並不愁嫁,夫婿除卻不能當到尚書大學士之類的高官,其餘的方面大員盡可憑本事去爭,並不耽誤前程。
等到馬車遵照張壽的囑咐在葛府門前停下,朱二眼看張壽進去,馬車重新開動,他這才苦口婆心地說:「我的妹妹,就算你是為了張壽好,可你也太煞氣外露了。就和你今天跑去堵渭南伯,然後跟去了聽雨小築一樣,換成我是阿壽,我早就炸了!」
「你怎麼可能是阿壽,差著老遠呢!」朱瑩沒好氣地把朱二堵了回去,但隨即到底是低聲嘀咕道,「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阿壽從來都沒覺得我有什麼不好。」
「等他覺得你不好,那就來不及了!」朱二換了滿臉正色,可話出口之後,他卻覺得心裡一陣糾結。他明明覺得張壽配不上朱瑩,怎麼現在反而生怕妹妹脾氣太大,日後被人嫌棄?
就在這時候,他只聽朱瑩開口說道:「海淀趙園那邊都能查出這麼多紕漏,我之前稟告了祖母和娘,正在親自盤查家裡所有產業,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害群之馬。二哥,我昨天和今天才去過三四家鋪子,問題都不小,提前告訴你一聲,你自己想想,用的人有沒有問題。」
沒等瞠目結舌的朱二反應過來,朱瑩就低聲嘀咕道:「當初阿壽幫我招攬了那麼多人,雖說計畫趕不上變化,但我也得趁著這機會盤點盤點我的嫁妝和私房,否則怎麼招兵買馬,栽培自己的班底?他們的終身大事,我也得留意留意!」
我堂堂趙國公二公子都談不上自己的班底,你就已經打算招兵買馬,建立班底了?
而且,你居然還留意別人的終身大事,我這個二哥的終身大事呢?
想到自己那有限的月錢,再想想朱瑩從來都裝不下,滿滿當當都是好東西的梳妝匣子,朱二隻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實在是夠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