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5章 人情

紅場五百米附近,喀秋莎購物中心——

作為莫斯科最大的購物廣場,喀秋莎購物中心絕對是很多國外遊客來蘇聯購買東西的必選之地。當然,這裡所謂的「遊客」和本地顧客,都是一些有錢人,因為喀秋莎購物中心屬於高端場所,按照契科夫的話來說,能夠進入這裡消費的人,往往都是住宅別墅的富豪,一般蘇聯人,是不會來這裡購物的,因為東西太貴。

一開始,宋志超還不理解契科夫口中所謂的東西太貴是什麼意思,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

在購物中心內,宋志超看到很多蘇聯國內的名牌衣服,基本上都懸掛有醒目的招牌,上面寫著:不收盧布,只收英鎊,美元,法郎等硬貨幣。

這倒是稀奇,在自己國家卻不收自己國家流通的貨幣,看起來盧比對於這些蘇聯人來說,貶值太厲害,已經徹底對它失去了信心。

宋志超再看那些售賣衣服的價格,隨便拎出來一件都要四五百美金,摺合成盧布就是十幾萬,等於很多蘇聯普通家庭大半年的收入,由此可見蘇聯目前通貨膨脹厲害,人民群眾根本就買不起食物和衣服,而這也為前世牟大亨拿罐頭和衣服換購飛機打下了基礎。

在一家名字叫「喜來登」的皮衣店內,宋志超看中了一件咖啡色的皮衣,主要是這件皮衣的色調和自己的圍巾一樣,搭配起來很漂亮。

宋志超讓那蘇聯小妹妹把皮衣取下來,說要試穿一下。

那女售貨員就看了一眼宋志超的穿戴,這才動手去取皮衣。

旁邊契科夫就對宋志超小聲嘀咕道:「這裡的售貨員都很厲害的,一眼就能看出你有錢沒錢。像我這樣的,她是不會拿給我試穿的。」

頓了一下,契科夫又道:「不過可以理解,這些女同志也不容易,這種皮衣很是珍貴,要是被一些無良顧客弄花了,她就都要賠錢的——這裡的老闆都很吝嗇,是那種比《死魂靈》中的吝嗇鬼潑留希金還要小氣!」

就在說話間,那女售貨員已經把那件咖啡色的皮衣取下來,遞給了宋志超。

宋志超試了一下,感覺是綿羊皮,很是柔和,也很是暖和,最主要的是穿在身上,對著鏡子照照,感覺很有型。

實際上,不管是九十年代的皮衣,還是未來兩千年後的皮衣,不同於那些時裝款,皮衣的款式是越復古越受歡迎。

「先生,這件衣服你穿起來很帥氣。」女服務員忍不住對宋志超誇讚道。

這句話倒不是她在拍馬屁,而是由衷而發,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宋志超的確很配這件衣服,或者說這件衣服有了宋志超這個模特架子,更加顯得高貴大方。

「謝謝你,美麗的姑娘——這件皮衣多少錢,我買了。」宋志超也不脫下這件皮衣了,緩和和的,很舒服,起碼比自己那件單薄的風衣強多了。

「這件皮衣是五百美金,先生。」女售貨員說。

「五百美金?不好意思,我這裡只有港幣,沒有美金。」

「港幣也可以的,只要按照匯率兌換即可。」女售貨員見宋志超出手闊綽,可不願意因為該死的外匯兌換,失去這麼一個優質的顧客。要知道,只要賣掉這麼一件皮大衣,自己就可以獲得10美金的提成,而這10美金就能幫自己家人度過這個月的難關。

「那麼好吧,你計算一下,需要多少港幣。」宋志超一邊說著,一邊回頭對金九和牛雄兩人說,「你們也別充好漢了,一人選一件——他奶奶的,老闆凍得要死,你們卻還亮肌肉,不怕冷咩?」

一聽這話,金九和牛雄也就都不客氣了。

「我要這件黑色的!」

「我要這件灰色的!」

他們兩人其實並不是故意秀身材,亮肌肉,這麼冷的天穿那麼薄,主要是他們和宋志超一樣,從香港來到這裡,根本就沒想到蘇聯的秋天會這麼冷。

自己冷吧,又不好意思開口說,就只能抖著膀子,充英雄了。

見金九和牛雄兩個大隻佬搶皮衣,宋志超不覺好笑,扭頭恰好看到契科夫一臉羨慕的表情,再看契科夫的那件大衣,衣襟處破舊不堪,還爛了幾個洞。

「契科夫,你也挑一件!」宋志超說。

「什麼?」契科夫正在羨慕金九和牛雄,能有這麼好的一個老闆,沒想到宋志超冷不丁對他來了一句。

「我讓你也挑一件皮衣,趕快啊,趁我還沒反悔之前。」宋志超摸出一根香煙,帥氣地在煙盒上磕了磕說道。

契科夫這才明白是真的,「可是老闆,我已經收了您一千塊的導遊費,怎麼可以……」

「一,二,三,數到十你還不動手挑選,我這個承諾就作廢!」

不等宋志超把話說完,契科夫已經指著牆角最便宜的那件皮大衣說:「我要那件!嗯,謝謝你啊,親愛的中國老闆!」

宋志超就對那女售貨員說:「把那件皮大衣也拿出來。」

女售貨員早已愕然了,一口氣買三件不說,還要送一件給這個導遊?

契科夫她可是認得的,一直都在紅場賣假表,估計這一輩子也買不起一件這裡的皮大衣,可是現在……

「走了狗屎運的契科夫!」女售貨員只能這樣說。

……

四件皮衣折算下來,竟然要一萬八港幣,在這個年代來說,絕對是一筆很大的支出。尤其在蘇聯這種通貨膨脹超級厲害的地方,能夠買得起這種皮衣的人少之又少。

這不禁讓宋志超對這次的換購計畫更具信心。要知道,在換購的服裝中也有一大批的皮衣,按照蘇聯這邊的價碼,那些原本被香港人和內地人當成是垃圾的皮衣,來到這裡可能就變成了「寶貝」。

買完衣服,看看天色漸晚,在宋志超的要求下,契科夫將他們三人安排了附近一家服務交好的高級賓館內。

快要吃飯完的時候,宋志超卻見契科夫鬼鬼祟祟地離開了賓館,還以為契科夫這傢伙拿了好處,不願幹活要開溜。

牛雄看不慣,就主動跟蹤出去,想要教訓一下這個狡猾的傢伙。

不多時,牛雄回來了,什麼也沒說,埋頭就吃東西。

金九就問,怎麼樣,教訓那個油嘴滑舌的小子沒有。

牛雄這才對著宋志超和金九說出了事情經過。

原來牛雄跟著這個契科夫離開了下榻的賓館,就見契科夫這傢伙又跑回了那家賣皮衣的店鋪。

一開始牛雄還以為他和賣衣服的串通好的,這是要回去拿回扣,沒想到卻是契科夫拿了新買的皮衣死皮賴臉要退貨,要拿回買皮衣的錢。

女售貨員當然不願意幹了,兩人就爭執起來。最後契訶夫少要了三十美金,這才把事情解決。

契科夫拿了把皮衣賣掉的錢,轉身就走。

牛雄就準備跟上去出氣,哪有這樣的人,老闆可憐你,給你買皮衣,你卻又退了換錢。

可是沒等牛雄發飆,就見契科夫鑽進一個小道,然後買了牛奶和麵包,還有一塊牛肉,哼著歌兒就鑽了出來。

牛雄當即逮住他,揮動老拳就給他臉上一下。

契科夫卻也膿包,一看是牛雄,立馬跪地求饒,然後告訴牛雄自己賣掉皮衣的理由,他們家人多,又有好幾個孩子,好幾天都沒東西吃了,國內現在物價飛漲,手中的盧布根本就買不到吃的。他雖然很喜歡這件皮衣,也很感激宋志超對他的幫助,但對於他來說,能讓家人吃上東西,讓孩子吃飽肚子,賣掉皮衣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契科夫,牛雄就有些心軟了,男人嘛,也有心軟的時候——最後錢也沒要,就放契科夫走了。

講完這個故事,牛雄就撕了一塊麵包,塞進嘴裡說:「沒想到這老毛子中也有好漢。」

金九點點頭。

宋志超卻打個哈欠,說:「故事講完了,也該睡覺了——仲有,既然我把皮衣送給了人家,就是他的了,他是要燒,要賣,要送人,我都沒意見!」說完起身就走。

牛雄:「……」

然後問金九:「老大這是什麼意思?」

金九喝口辣口的伏特加,打個酒嗝說道:「意思就是——咱們倆多管閑事!」

牛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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