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漢儒評秦 二世亡國震驚漢人 洛陽才子縱論亡秦

看漢代學者如何評論秦始皇,必須把西漢文帝時期洛陽才子賈誼和他的代表作<過秦論>當作重點。順便說一句,「過秦論」即論述大秦帝國的過失,將此三字倒過來讀為「論秦過」正好。

為什麼我們回顧兩漢四百年的儒家評秦,獨獨要把賈誼和他的<過秦論>做為重點呢?

理由有三點:

第一,<過秦論>是《史記》的有機組成部分。《史記.秦始皇本紀》的結尾全文轉引了賈誼的<過秦論>(《史記》引一位非傳主文章的做法極為罕見)。因此,我們讀《史記》、講秦皇,絕對不能不提《秦始皇本紀》中的賈誼名文<過秦論>。司馬遷把這篇文章全文摘引在《秦始皇本紀》的後面,就是想藉賈誼表達他對秦始皇的評價,這也說明司馬遷對賈誼的看法是認同的,司馬遷和賈誼對秦始皇的評判是大體一致的。

第二,<過秦論>是經典名作。自《史記》全文引述之後,中國歷代文章總集無不將此文列為經典範文。從南朝蕭統《文選》,到晚清曾國藩《經史百家雜鈔》,再到今天的各種選本、中學語文課本,都將此文列入。所以,賈誼的<過秦論>,尤其是蕭統《文選》所選的<過秦論>上篇是傳誦千古的經典之作。

第三,代表性強。賈誼<過秦論>的觀點集中代表了漢儒評論秦始皇的主要觀點,這是司馬遷把此文錄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之後的根本原因,也是我們回顧歷代對秦始皇的評價時必須面對的事實。讀了賈誼的<過秦論>,整個漢儒評秦我們就一目了然了。

那麼,賈誼是何許人呢?

賈誼(兩元前二○一至一六九年),洛陽(今河南洛陽)人。因為曾擔任過長沙王太傅,世稱賈太傅,又稱賈長沙。賈誼少年時受洛陽郡守吳公賞識,成為吳公的得意門生。吳公是秦丞相李斯的學生,學問極好。漢文帝繼位後,吳公因為政績突出被調至中央政府任廷尉(最高司法官)。吳公到中央政府任職後,向漢文帝舉薦了十八歲的青年才俊賈誼。於是,賈誼被召至朝中任博士,不到一年,被破格提拔為太中大夫。

賈誼的迅速升遷引起了當年跟隨劉邦打天下的功臣集團的強烈不滿,他們紛紛詆毀賈誼。在當年追隨其父打江山的元老重臣「老幹部」與賈誼為代表的少年才俊「新幹部」的對抗中,漢文帝毫無懸念地選擇了前者,賈誼被貶為長沙王太傅,遠離了京城。後來賈誼又改任梁懷王太傅,梁懷王墜馬身亡,賈誼異常自責,三十三歲鬱悶而死。司馬遷在《史記》中把賈誼和屈原合傳為《屈原、賈生列傳》,可見司馬遷也是很推重賈誼的。

賈誼是西漢初年著名的政論家、辭賦家,<過秦論>是他政治散文的代表作。文中明確指出了大秦帝國速亡的四大原因——第一,三主失誤;第二,大臣失語;第三,不施仁義;第四,民心盡失。

先談第一點:三主失誤。賈誼說:

秦王足己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嬰孤立無親,危弱無輔。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

賈誼第一次明確提出,大秦帝國的速亡,三代國君都有責任。秦始皇對大秦帝國的滅亡首先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秦始皇的過失是「足己不問」。「足己」就以己為足,自以為是,「遂過而不變」是堅持錯誤不知悔改。秦二世的罪責是「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秦二世延續了秦始皇的錯誤,且變本加厲,使大秦帝國的暴政苛法更為嚴酷。秦王子嬰是「孤化無親,危弱無輔」。子嬰臨危受命,無力回天。

第二點:大臣失語。

秦始皇兼併六國之後,帝國的上層政權中不是沒有深謀遠慮的智者,也不是沒有能夠匡正秦始皇過失的大臣,只是忠臣們已經患了集體失語症。

第三點:不施仁義。

賈誼在<過秦論>中非常肯定地談到了大秦帝國滅亡的一個根本原因是「仁義不施」。他從儒家立場出發,點到了大秦帝國二世而亡的一個死穴。賈誼非常明確地指出:秦國在兼併天下時表現得非常強大,在取得天了之後不施仁義,攻取天下與掌管天了時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所以大秦帝國由強大而變得非常脆弱!仁義之政是謂德政。秦始皇不行仁政是大秦帝國的一大失策。

第四點:民心盡失!

<過秦論>通過秦取天下時的強大與失天下時的弱小相對比,發現秦失天下的癥結在於人心盡失。由於秦的暴政苛法,「自君卿以下,至於眾庶,人懷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涉不用湯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臂於大澤而天下回應者,其民危也」。天下百姓人人自危,所以,陳勝一呼,萬夫響應。如果民心穩定,「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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