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三節

「我要出去兩三天。」秋吉突然說。當時典子剛洗完澡,坐在梳妝台前。

「去哪裡?」她問。

「收集資料。」

「跟我講一下地點有什麼關係?」

秋吉似乎有點猶豫,但還是一臉厭煩地回答:「大阪。」

「大阪?」

「明天就出發。」

「等等。」典子走過來,面對他坐下,「我也去。」

「你不工作嗎?」

「請假就好了,我從去年到現在一天假都沒休。」

「我又不是去玩。」

「我知道,我不會妨礙你。你工作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在大阪四處看看。」

秋吉皺著眉頭考慮了好一會兒,顯然舉棋不定。若是平常,典子態度不會這麼強硬,但她一聽目的地是大阪,便認為無論如何都要去,原因之一是她想看看他的故鄉。他對自己的家世絕口不提,但典子由這些日子以來的對話,察覺他似乎是在大阪出生。

然而,典子之所以想與他同行,還有一個更重大的理由。她的直覺告訴她,要了解他,那裡一定有什麼線索。

「我去那裡沒明確計畫,也不知道行程會有什麼改變,連什麼時候回來都沒決定。」

「那也沒關係。」典子回答。

「隨便你。」他似乎不想再多說了。

望著他面向電腦的背影,典子不安得幾乎無法呼吸。她怕自己這個決定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然而,一定要採取什麼行動的想法更加強烈。再這樣下去,他們的關係一定無法維持——同居才兩個月,典子便飽受這種強迫性疑慮之苦。

兩人住在一起的起因是秋吉離職。

她無法從他口中問出明確的理由,他只說是想休息一下。「我有存款,可以撐一陣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在他們的交往中,典子了解到這個男子這輩子恐怕從沒依靠過別人。即使如此,他沒有找她商量,仍讓她感到失落,她由此才打定主意要儘力幫他,希望能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助力。

提議同居的是典子。秋吉起初似乎不怎麼感興趣,但一周後,他搬了進來,一套電腦器材和六個紙箱。

於是,典子朝思暮想和愛人雙宿雙飛的同居生活開始了。早上醒來時,他就在身旁。但願這樣的幸福可以持續到永遠。至於結婚,她並不強求。若說不想是騙人的,但她更怕提起這件事會讓兩人的關係發生變化。然而,不祥的風不久便席捲而至。

當時,他們一如往常在薄薄的被榻上纏綿,典子二度迎向高潮,然後秋吉高潮,這是他們做愛的模式。

秋吉從第一次就沒有用保險套。他的做法是在事後排在體外,對此,她從來沒有抱怨過。

她無法說明那時為何會發現,只能說是直覺。若一定要解釋,勉強可以算是從他的表情察覺。

完事後,他往床上一躺,典子將手伸到他的雙腿之間,想摸他。

「別!」說著,他扭過身子,背向她。

「雄一,你……」典子撐起上半身,窺探他的側臉。「你沒有射?」他沒有回答,表情也沒有變,只是閉上了眼睛。典子離開被窩,伸手進垃圾筒,翻找他扔掉的紙巾。

「別!」耳邊傳來他冷冷的聲音。典子一回頭,他轉過身朝向她:「無不無聊?」

「為什麼?」她問。

他沒有回答,抓抓臉頰,像是在鬧脾氣。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仍未回答。

典子赫然驚覺。「從一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是這樣?」

「這不重要。」

「很重要!」她一絲不掛地在他面前坐下,「怎麼回事?跟我就不行嗎?跟我做愛一點快感都沒有?」

「不。」

「那是為什麼?你說!」

典子真的動氣了。她有種被愚弄的感覺,既可悲,又凄涼,只覺萬分羞恥,一想起以前和他的性事就羞得無地自容。她這麼歇斯底里地逼問,其實是一種遮羞的舉動。

秋吉嘆了口氣,輕輕搖頭:「並不是只對你這樣。」

「什麼?」

「我從來沒有在女人體內……就算我想,也出不來。」

「你是說……遲泄?」

「應該是,而且很嚴重。」

「真不敢相信。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滿意了嗎?」

「你看過醫生嗎?」

「沒有。」

「為什麼不去?」

「我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

「怎麼會好?」

「你煩不煩啊!我覺得好就好,不要你管!」他再度背向她。

典子以為,或許他們再也不會做愛了,但三天後,他卻主動要求。她任憑他擺布,想著既然他不能達到高潮,那自己也不要有感覺,然而,她卻無法控制。羞恥與悲傷包圍了她。

「這樣就好。」他難得地用溫柔的聲音說沒關係,撫摸她的頭髮。

有一次,他問典子願不願意用嘴巴和手試一次。她當然照做,卻仍然失敗。

「算了,別弄了。抱歉。」他說。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

「為什麼不行呢……」

秋吉沒有回答,望著她的手,然後冒出一句:「真小。」

「啊?」

「手。你的手真小。」

她看看自己的手,同時突然驚覺。他是不是拿我跟別人比?是不是有別的女人像這樣愛撫他,他才拿我的手跟她比?是不是在那個女子的手與口中,他就能射?

他完全疲軟了。

典子正因這件事開始不安與疑惑的時候,秋吉突然問她能不能弄到氰化鉀。

「是為了寫小說,」他說,「我想寫推理小說,總不能一直閑混不做事。我想在小說里用氰化鉀,可沒親眼見過,也不知道性質。所以我想,不知能不能拿到真東西。典子,你們醫院那麼大,應該有吧?」

這件事著實讓典子感到意外,她沒有想到他會寫小說。

「這個……不查一下不知道呢。」典子先搪塞過去,其實她知道那東西放在一個特殊的保管庫里,不是用來治療,而是作為研究用的樣品。只有少數幾個院方的人能進入保管庫。「你只是要看看吧?」

「最好能借一下。」

「借……」

「我還沒有決定要怎麼用,想等看過實物再說。我想請你幫我弄一點。如果你實在不願意,也不必勉強。我再去找別的渠道。」

「你有其他的渠道?」

「因為之前的工作,我跟各行各業的公司都有來往。利用這點關係,應該不至於弄不到。」

如果不知道他有其他渠道,也許典子會拒絕他的請求。然而,她不希望他和其他人私相授受如此危險的物品,便答應了他。

八月中旬,典子把一瓶氰化鉀放在他面前。

「你不是要拿去用,對不對?只是要看看,對不對?」她再三確認。

「對,你不需要擔心。」秋吉把瓶子拿在手上。

「絕對不能打開蓋子,如果只是要看,這樣就可以。」

他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瓶子里的白色粉末。「致死量大概是多少?」他問。

「據說是一百五十毫克到二百毫克之間。」

「不明白。」

「挖耳勺差不多一勺到兩勺吧。」

「夠毒!溶於水嗎?」

「是,可如果你想的辦法是在果汁里下毒的話,我想光是挖耳勺一兩勺是行不通的。」

「為什麼?」

「喝一口就會覺得奇怪呀,聽說味道對舌頭很刺激,雖然我沒喝過。」

「你是說,如果要讓人喝一口就沒命,一定要加很多?可這麼一來味道會更奇怪,被害人可能不會喝下去,直接就吐出來。」

「氰化鉀有一種怪味,鼻子靈的人可能還沒喝就發現了。」

「杏仁味?」

「不是杏仁果核的味道,是杏子的味道。我們平常吃的杏仁果是杏仁的果核。」

「小說里有人用過把氰化鉀溶液塗在郵票背面的手法……」

典子搖頭微笑。「那很不實際。那麼一點溶液,離致死量差太多了。」

「還有混在口紅里的手法。」

「也不夠。要是太濃,因為氰化鉀是強鹼,大概會讓皮膚潰爛。再說,用這種方法,氰化鉀不會進到胃裡,無法發揮毒性。」

「怎麼說?」

「氰化鉀本身是一種很穩定的物質,但若到了胃裡,會跟胃酸反應產生氰化氫,這樣才引起中毒癥狀。」

「原來不必讓被害人喝,只要讓他吸進氰化氫就行。」

「沒錯,可實際要做很困難,因為行兇的人也可能會死。氰化氫可經由皮膚、呼吸被人體吸收,光是屏住氣不呼吸可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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