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碟仙

每天在上班之餘接送學生上下學實在是件非常耗費體力的事情,一回小二樓挨著床板我就睡著了。睡到一半兒,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叫:「活雷鋒……活雷鋒……同志……我來看你了……」

那聲音斷斷續續沒完沒了在我耳邊飄來飄去。

我想是誰大半夜的過來騷擾人,不讓人睡個安生覺!氣憤地一睜眼,卻看見床邊一張眼睛笑的眯起來的大圓臉。

我精神一下子振奮了——這不是那天辦戶口的將軍肚嗎!

他來的巧了!

我一個打滾坐起來,揪著將軍肚的領子罵:「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然後揮起拳頭就要打。

將軍肚驚道:「雷鋒同志!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說:「你自己害人還好意思問我?」

將軍肚說:「哎呀,雷鋒同志你這話說的就奇怪了,這兩天我為了辦戶口搞工作忙的團團轉,哪有什麼功夫害人!」

我問:「你戶口辦下來了?」

將軍肚說:「辦下來了,再說了,你看我像是害人的壞鬼嗎?」說完,嘴一咧,腮幫子上的兩塊肥肉擠在一起,彌勒佛一樣,異常慈祥。

我這才把手放下來,他戶口辦好了,那就沒理由害人了。

但是他不害人,不代表那瘦子沒害人,我問:「那瘦子呢?」

將軍肚往旁邊一站,我看到了那個瘦吧啦嘰的瘦子。

原來剛才是被遮住了。

我問:「你倆這兩天都在一起?」

「那當然,」將軍肚說,「這年頭工作多難找,現在下面高材生多得很,尤其這兩年鬧經濟危機,有些人知道上面工作不好找,就抹脖子下來和我們搶職位,要找個穩定的工作,難吶!」

「那你工作找上了?」

「托您的福。」將軍肚呵呵一笑,「閻王看我生前敬業,一身的職業病,還因公殉職,給我們安排了個公務員的職位。」

我問:「你生前幹嘛的?」

瘦子說:「他是我們鎮鎮長,我是秘書。」

這可奇了,鎮長還能有職業病,我說:「那你有啥職業病?」

「我這身上的病就多了!」將軍肚掰著手指頭數,「脂肪肝、高血壓、冠心病……」

他說這些病我全信,太貼切了,我壓抑著想抽他的衝動問:「那因公殉職是怎麼回事?」

這時瘦子插嘴說:「他酒精中毒,我們開車去醫院的路上不幸遇到了車禍。」

將軍肚說:「雷鋒同志,你別瞅我這病腐敗,其實都是逼不得已!上面視察招商引資哪個不要吃吃喝喝,你覺得我吃的開心嗎?我也不開心,天天大魚大肉燕窩魚翅吃的人膩膩歪歪!我還得裝孫子陪著笑,怕得罪人!」

瘦子熱淚盈眶:「鎮長臨死前,最大願望就是吃一口素菜!」

我現在是沒鞭子,要是有鞭子,非得抽死他們不可!

還虧了他們了!我長這麼大,吃過的唯一燕窩就是「娃哈哈燕窩八寶粥」!

「你別不信我,這是實話,那些貪污的、害人的,身旁有仇家一直等著呢。死了以後,靈魂剛出竅就被其他鬼咬死了,不要以為鬼就不怕疼,那算是把鬼活活咬死,相當於古代的凌遲,就在你清醒的時候一片一片把肉刮下來,還不刮完,留著一點魂魄送你到十八層地獄受一輩子折磨。他們最不划算,人一輩子活多少年,等死了以後還要受苦多少年!」將軍肚說,「你現在不明白不要緊,等你死了,你就明白了。」

我不想明白!

這人說話怎麼每次都這麼晦氣!

我又把話題扯回來:「前幾天請碟仙那群學生你們還記得吧?那天除了你們,他們有沒有招惹到其他的鬼?」

「沒有。」瘦子說,「碟仙就是束縛儀式,當時他們只束縛了我一個。」

我想也是,那盤子就那麼大點,要是多站幾個鬼,還不得擠爆了!

「可是,那幾個小孩兒,有一個人有點不對勁兒。」將軍肚說,「感覺陰森森的,身上像是有什麼東西附著,我在旁邊看的不清楚。」將軍肚問瘦子,「你看清了沒?」

瘦子說:「我也是剛死的,感覺不太清楚,應該是個女孩。」

女孩?我心裡一震,難道真是胡雅婷?

臨走,將軍肚讓瘦子遞給我兩張名片,說:「雷鋒同志,現在這塊兒歸我們管,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兒,你隨時來找我們。」

我聽他口氣挺大,一看就是個當大官的,頓時心生敬意。

拿著名片低頭一看,將軍肚那張名片上寫著——「苟富貴——楊明村片警」,瘦子的名片上寫著「勿相忘——楊明村片警秘書」。

送走了兩隻鬼,我正準備倒頭接著睡,忽然手機伴隨著純正藍色光芒鈴鈴的響起來。

我一看,是馮麗打過來的,接起來一聽,馮麗在那邊哭,像是受了什麼驚嚇,話都說不利索:「有鬼……嗚嗚嗚……阿黃……救……救命……」

我一聽這聲音不對,心想這還了得,當下穿好了衣服往外跑,郊區找不到計程車,這時間也沒公交車,我就騎著我的小自行車一路狂奔。

人命關天,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踩腳蹬子,這輩子蹬車都沒蹬這麼快過!我那二手自行車被我蹬得哐啷哐啷一陣亂響,路上還遇見一個開大奔的,頭從車窗里伸出來沖我喊:「哥們兒,超速了哎!」

好容易到了張佳燕家樓底下,我扔了自行車就往上跑,連摁了幾下門鈴,正打算踹防盜門,門開了。

開門的是嚴浩,看樣子也是剛來。

我問:「沒事吧?」

嚴浩說:「她倆都沒事。」

我這才鬆了口氣,問:「那大半夜的打那電話是什麼意思?」

嚴浩沒說話,閃身讓我進去。

張佳燕和馮麗兩個人都好好的坐在沙發上,馮麗還在小聲的啜泣,眼睛紅腫著,張佳燕在旁邊安撫她。

我一進門,就聞到股腥呼呼的味道,皺著眉問:「這什麼味道?」

我話剛出口,馮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嚇了我一跳!

嚴浩嘆了口氣,指了指廚房。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跑到廚房去看,馬上就知道哪裡不對勁兒了。

那條活蹦亂跳的大狗剛才沒出現。

為什麼沒出現?是因為它已經死了。

就死在廚房,被溺死的,身上的毛還濕漉漉的,看起來像個大耗子,嘴大張著,舌頭吐出來,眼睛卻已經一點生氣都沒有了。

馮麗哭著道:「因為……因為……阿黃一直叫,吵得我們沒法睡覺,我就把它關在卧室門外,它還一直撞門撓門,想要進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睡著了,睡到一半忽然聽到阿黃在叫,就忽然醒了……」馮麗抽著鼻子說,「我心裡害怕,想、想把阿黃帶進來一起睡,我倆就起來找阿黃,結果……結果就看見阿黃它……」

嚴浩說:「那會兒它都已經死了,你怎麼還能聽見它叫?」

「我就是聽見了嘛!」馮麗道,「不信你問燕燕,她說她也聽到了。」

這是動物靈啊,我低頭看了一眼,他們看不見,我能看見。

狗的屍體旁邊,阿黃的靈魂正在廚房裡團團繞圈,沖著客廳狂吠,卻出不去。

「這房間在聚陰位,布局又不合理,」貔貅道,「能吸引鬼魂,人的魂魄倒無所謂,動物魂魄很容易被困。」

嚴浩問:「門窗都是鎖好的嗎?」

張佳燕和馮麗齊齊點頭:「我們檢查了好幾遍。」

這就蹊蹺了,門窗鎖的好好的,狗卻被人溺死了。

這不是普通人類能夠做到的。

細細想來讓人有些毛骨悚然!兇手隔著一道門,悄無聲息的殺死了一條兇狠的看門狗。

他既然能打開防盜門,那卧室一道薄薄的木門又怎麼可能攔得住「他」?

若是「他」打開了門,正在睡覺的兩個女孩會怎麼樣?

這麼一鬧,兩個女孩是再也睡不著了,在客廳一直坐到天亮。

我出去找了個地方把阿黃的屍體埋了,回來時,兩個女孩已經穿好了衣服,拿著書包準備上學。

臨出門,馮麗眼圈又紅了,說:「我感覺自己還能聽見阿黃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那可不是嗎,阿黃的魂魄還在廚房裡,朝這邊叫。

貔貅道:「陰間和陽界的聯繫就是生死陰陽,人或者動物剛死不久,身上陽氣沒有散盡,和其關係緊密之人就有可能聽見魂體發出的聲音。」

我說:「阿黃困在那裡沒法投胎,要不然咱們把它帶出來吧?」

貔貅說:「它護主心切,把它留在那裡,或許能對她們有幫助。」

我送他們到了學校,卻也不敢走遠,蹲在他們教學樓旁邊抽煙,一邊抽一邊看旁邊一個男學生,從四樓往下跳,「嘭」的一聲,腦袋砸出來一個大坑,滿地都是血。

那男學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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