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戰河西 攻其不備

休屠王、渾邪王部落之中,戰鬥已經基本結束,漢軍將帳篷一個一個地挑開,以確保沒有漏網之魚。

已降的匈奴人都被趕到部落的空地之上,手背到身後,低首跪著。此時已是月掛中天,寒冷的北風一吹,不少匈奴士兵都被凍得簌簌發抖。

霍去病檢視著收繳的牛羊和各色戰利品,心中還兀自在為休屠王和渾邪王跑了而懊惱。

「霍將軍,你的下腹……」趙破奴望了望霍去病還在淌血的肋間,染血的衣衫已經發黑結塊。

「沒事,只是皮外傷。」霍去病轉頭問道:「傷亡情況統計了嗎?」

「統計了,斬獲與俘虜敵人共計八千九百六十人。我軍陣亡四千,傷三千。」

「代價慘重啊!想想這些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兄弟,我尤其心痛。」霍去病長嘆一聲。

「霍將軍不必介懷,戰爭本就是殘酷的。而且此次出河西,我們已經圓滿完成了任務,皇上必然欣喜,霍將軍功勞巨大。」

「我有何功,功勞都是兄弟們的,我霍去病在此立誓,必與兄弟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霍將軍……」趙破奴這個鐵血男子,聽到這兒也不免哽咽,同時心道,這一輩子,縱使將命交給霍去病,也算不枉。

「走,看看高不識搜到了些什麼。」

二人來到高不識的營地,只見眾兵將正在原地休整,處處歡聲笑語,顯是因一場大勝掃除了多少日子來積鬱的憋悶。見到霍去病,大家無不起立鼓掌。

「霍將軍。」高不識掀開營門,「收穫不小,牛羊牲畜不計其數。我們還發現了這個。」高不識招手讓士兵們抬上一具銅人。

「這是什麼玩意兒?」霍去病皺眉道。

「我已問過匈奴俘虜,他們說這是他們的祭天金人,是十分神聖的東西,休屠王走哪兒都不忘帶在身邊。今次顯是眼見大敗,只想逃命,連這隨身玩意兒也捨棄不要了。」

「哈哈,原來是這樣。」霍去病上前端詳一番,見這銅人惟妙惟肖,工藝精湛,也是一番感嘆,吩咐高不識好生保管,送回長安。

「還追休屠王他們嗎?」

「讓他們再多活幾天吧,今次咱們傷亡也不小,試探目的已經達到,回京後我再和皇上商議,調齊兵馬,再好好打他一仗。」

「是。」當霍去病輕描淡寫地說出再戰的字眼來時,趙破奴和高不識均感豪氣衝冠,體內的血液不自覺地興奮起來。

「大軍休整一日,將戰死士兵好好掩埋,想盡一切辦法照顧好傷員,明日起程回長安。」

「是。」眾將轟然應諾。

金城渡口,上百艘船隻正等著霍去病。金城郡守滿懷崇拜地看著霍去病:「將軍真神人也,幾天之內就將匈奴人趕出了皋蘭山。」

「有筆墨嗎?」

「有,將軍這是……」金城郡守疑惑道。

「給皇上報告戰事。」

「將軍何不進城一歇,待卑職殺牛宰羊,好好犒勞一下大軍。」

「不勞郡守費心了,大軍必須盡快返回長安,為下一階段的戰事作準備。」霍去病冷冷注視著郡守,「快寫吧。」

「是。」金城郡守攤開一卷空白的竹簡。

「我說你寫。」

郡守提起筆,在竹簡上書道:「此次出征,連破匈奴五大部落,擊殺匈奴盧侯王、折蘭王,虜渾邪王之子及相國、都尉,獲休屠王之祭天金人,共斬獲八千九百六十人。」

「將簡報快馬加鞭呈給皇上,我們走。」沒有一絲停留。

「稟陛下,驃騎將軍回來了。」劉徹正在宣室殿批閱奏章,黃順急匆匆地走進來道。

「好小子,這麼快,金城郡守剛送來捷報,沒想到立馬就回來了。走,召集眾臣上大殿,朕要給霍去病慶功。」

其實,自霍去病踏進長安城的那一刻起,長安城就沸騰了。無論是皇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都扶老攜幼地擠到驛道邊迎接目下大漢朝這顆最閃亮的將星。霍去病一身火紅的戰袍,玄紫的駿馬鐵甲,不時向道旁行人微笑致意。

「果然神威凜凜,有如天神啊。」道旁百姓紛紛交耳稱讚。

盛宴在未央宮中舉行。劉徹滿面春風,西域來的奇珍異果,各地諸侯奉上的時鮮美味,如流水一般湧入未央宮,滿朝文武公侯俱列席,但真正能與劉徹同坐於上席的全是將軍,得勝歸來的霍去病自然高居首席。

「來,讓大家看看匈奴的祭天金人。」劉徹吩咐道,立時有宮人將霍去病繳獲的銅人抬出,眾臣紛紛上前觀賞。

「這是匈奴人祭祀的神器啊,沒想到落在了霍將軍手中。」眾臣嘖嘖讚道,「陛下,這是上天的警示啊!沒有金人保護的匈奴,離滅亡還會遠嗎?」

「哈哈,說得對!來,大家共同為霍去病的大勝乾一杯。」劉徹招呼道。

「公孫丞相,」劉徹喝下一口馬奶酒,「當初你不願以去病為將,現在看到了吧,去病能堪大任否?」

公孫弘老臉一紅,嚥下一口唾沫道:「皇上聖明,將軍神威,老臣一時糊塗。」

「哈哈,朕不怪你,來來來,大家痛飲。」

「皇上聖明,將軍神威!」眾臣又是一番高呼。

「去病,你看看,現在朝中保守的、反戰的、主和的、冷眼旁觀的諸口皆閉,無人再敢說三道四,長途奔襲的戰略也獲得了普遍的認可,你已成為我大漢一代將士的楷模、尚武精神的化身。」

「陛下過獎了,臣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但求驅逐匈奴、保境安民而已。」

「嗯,朕後面用你的時候還有很多,絕不可居功自傲,知道嗎?」

「臣明白。」說罷君臣二人又各飲下一杯馬奶酒。

「今兒個大家只需吃喝,不談正事。」劉徹高聲說道,「李延年,給大家唱上一曲助興。」

說完他低下頭對霍去病道:「李延年以前在宮中養狗,唱歌時被朕聽見,其音韻婉轉優美,是一人才,後來朕專門提拔他來管理宮中樂器,閒來獻歌娛朕娛臣,和韓嫣一樣甚得朕心。」

霍去病皺了皺眉,低下頭沒再說話。

李延年等的就是劉徹這句話,扭著腰肢踱步下場,款款唱道:「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眾臣興致極濃,推杯換盞,挨到半夜才散。

「去病,回家好好歇歇,養養傷,三日後上朝再議河西。」

「是。」霍去病躬身答道,踱步走出未央宮,卻沒看見李延年和韓嫣眼中那嫉妒得快要冒出火的眼神。

霍去病回到家中,卻見母親、繼父、衛青、衛伉、衛君孺、衛子夫及太子劉據等人皆在,雖已夜深,但大家為等他回來,仍在廳內端正坐著,絲毫沒有睡意。

霍去病坐下,衛少兒趕緊問道:「傷怎麼樣了?」

「阿母,不礙事的。只是皮外傷,你看,現在完全好了。」說罷他抬了抬手臂,以示自己無恙。

衛子夫道:「姐,這次去病立下大功,皇上高興得緊呢,說要在長安城裡選個離宮裡近的地方給他建造府邸,比現下這裡起碼要大上四五倍呢。」

衛少兒臉上喜憂參半:「去病的功績怎麼能跟衛青兄弟相比呢?賞這麼大的官邸給他,只怕有人要說三道四了。」

「不怕,去病現在功勞這麼大,這次連破匈奴五大部落,斬折蘭、盧侯雙王,繳獲祭天金人,這可不是一般將領能比的,滿朝堂的人,誰還敢再說一個不字?」

「我不想要宅子。」霍去病看了看眾人。

衛少兒本已把憂色壓了下去,聽霍去病如此說,又籠了起來。

「去病,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要個宅子,以成家立業了。上次平棘侯薛澤曾向我提過,說他家小女薛蕊正到婚嫁的年紀,我去看過,這薛姑娘真心不錯,不僅人長得標緻,而且知書達禮,我看她與去病正是天作之合。」衛君孺道。

「去病也老大不小了,我也早就想給他找個好姑娘。有勞大姐費心了。」衛少兒喜道。

「咳,這有啥,我看那薛姑娘,對去病也是傾慕得緊。只要去病點頭,這樁婚事就算成了。接下來再奏請皇上賜婚,豈不美哉!」

「媽,我還不想成親。」霍去病不自覺地又想起桑宜。

「那不行,這次回京,你一定得把婚事給我辦了,再這樣一個人在外奔波,成何樣子?」衛少兒怒道。

霍去病不敢再說話。

「妹妹,這事你也別逼得太急,聽說皇上又要準備河西會戰了,等去病下次凱旋再說不遲。」

「我是擔心這小子,只知上民,不知料理人生大事。我還指著抱孫子呢,李廣將軍都抱上孫兒了。」眾人心知,衛少兒說的是李敢的夫人剛剛誕下李禹之事。

「如果去病能成這門親事,我還琢磨著讓他去看看他父親呢。」衛少兒忽道。

霍去病大驚,他雖知道自己姓霍,但一直以來並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以為父親已經不在人世,因此從未向母親相詢,誰料今日才知,生父竟然還健在。

「他還不知道他的兒子已經長這麼大了,也不知道他已經成為大漢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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