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投身官場 八國聯軍進北京

對於慈禧太后的鎮壓維新變法,西方各國很是不滿,都覺得應讓太后下台。這樣一來,慈禧太后也對洋人極為不滿。義和團運動在北方的廣大地區爆發了,義和團破壞教堂,殺死外國人,規模迅速擴大。正是義和團的排外性質,使得與其有同樣要求的慈禧太后開始利用義和團來打擊洋人。她下令清軍停止鎮壓義和團,用義和團攻打北京的各國使館。這一下可把各國的怒火點燃了,他們組成了八國聯軍,迅速攻佔了北京,慈禧太后帶著光緒帝逃到了西安。中華大地東至山海關,北起張家口,西南至正定,東南至滄州之間,一時間列強橫行,肆意蹂躪,人民飽受痛苦。八國聯軍在東北殺害的中國人是數百上千倍於被殺的洋人,中華民族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浩劫。朝廷對此危局已無對策,只好讓兩廣總督李鴻章北上向列強求和,請列強退兵。

李鴻章對此次八國聯軍入侵是痛心疾首的,他早就覺得慈禧太后藉義和團打擊洋人是根本行不通的。當時是一九○○年六月,李鴻章從軍機處命令直隸總督裕祿停止鎮壓義和團的廷寄密旨時,就覺察到太后企圖利用義和團對抗洋人。六月九日,他發電報給盛宣懷說:「有密諭,裕勿進剿。國事太亂,政出多門,鄙人何能為力?」

六月十二日,聯軍與義和團在廊坊大戰。十七日,大沽炮台落入八國聯軍手中。十五日,朝廷發佈命令讓廣東巡撫署理兩廣總督,而李鴻章馬上入京負責與各國交涉。李鴻章很不情願,想一想當初自己只是沒有支持太后發動政變鎮壓變法派,就被逐出軍機處,外放兩廣總督,現在有難了卻又來找他;此外,他對自己入京後與各國交涉的方針還琢磨不透,因為太后的態度還在和戰之間動搖。因此,李鴻章沒有赴命,只是坐觀局勢的走向,要以靜制動。

十七日至二十日之間,清廷一連進行了四次御前會議,討論應如何應對局勢。太后決心對外宣戰,因為她受到了偽造各國公使勒令太后歸政的照會的影響。而主戰派鼓動說義和團有神術,可滅洋人,力主圍攻各國使館。光緒帝等人則反對圍攻使館的挑釁行為。雙方爭持不下,最後主戰派一意孤行,鼓動太后下令將主和的五位大臣誅殺,徹底掃除了開戰的障礙。

二十日,李鴻章向軍機處和總理衙門發送緊急電報,提出:「眾義非自清內匪,事無轉機。」雖然朝中主戰派佔了上風,但李鴻章還是將義和團定義為匪和內亂,建議慈禧太后「宸衷獨斷,先定內亂,再弭外侮」。然而當日德公使克林德就被殺死在北京崇文門大街。

二十一日,清政府向各國正式宣戰,下令各省召集義和團消滅洋人。當時北京的義和團以「殺一龍二虎三百羊」為口號,光緒就是其中的「龍」,他要學習西方搞維新變法;二虎是指李鴻章和慶親王,慶親王時任總理衙門大臣,而群眾不知道李鴻章不在京,只認為他是個大漢奸;三百羊則泛指辦洋務的人,像總理衙門裡和海關裡的都是「洋奴」。義和團認為只要殺光中國「崇洋」的人,再把洋人全部趕回老家,中國就好了。這一主張,正中慈禧太后下懷。

清政府已正式對外宣戰,各地方大吏都不知如何應對朝廷的政策,於是紛紛來電詢問李鴻章。李鴻章十分堅決地回答說:「此亂命也,粵不奉詔。」李鴻章為官多年,自然知道此舉是公然抗旨,但之所以採取這樣的措施,完全是經過對局勢的深刻全面的分析的,他知道中國根本不是強大的八國聯軍的對手,慈禧太后不久就會招架不住,反過來向八國聯軍求饒。因此,他建議朝廷先不要讓董福祥軍輕舉妄動,只要使館得保,危局還是能夠挽救的。同時,又與袁世凱、張之洞等聯名電請朝廷對洋商、教士、使館等進行保護。後來,實現了東南自保,避免了戰火向江南十幾個省蔓延。

此時,盛宣懷電告李鴻章說:「初十以後,朝政皆為拳黨把持,文告恐有非兩宮所自出者,欲全東南,諸大帥須以權宜應之,以定各國之心。」二十四日李鴻章回電答覆說:「二十一日矯詔,粵斷不奉,希密緻劉坤一、張之洞。」一下子中外人士都請他出山,紛紛來電勸他北上。五月三十日,中國駐德國公使呂海寰到德國外交部就義和團問題交換了意見,德國外交部副大臣李和芬說,只要李鴻章出面就沒問題了。

呂海寰:「李中堂已奉派赴北。」

李和芬:「聞李中堂粵省堅留,恐未必成行。」

呂海寰:「中國禮法最重君命,召不俟駕而行,李中堂既奉內詔,斷無停留之理。李中堂久任北洋大臣,直隸情形最熟悉,直津之民亦十分愛戴,本大臣料李中堂一到京門,內亂自平,諸事當可商量。」

李和芬:「恐中堂未必能到京都,聞有人慾害之。」

呂海寰:「李中堂威望素著,斷無有人相害之理。」

六月二十二日,兩江總督劉坤一給李鴻章來電:「危局唯公可撐,祈早日啟節,以慰兩宮焦盼,天下仰望。」李鴻章回電推辭:「水陸梗阻,萬難速達。」呂海寰又致電相請:「竊思北事危急,務請中堂早日北上,以維大局,而孚夷望。」李鴻章還是推辭,回電說:「政府尚無主見,鴻即繞道前去,無濟於事。」七月一日,李鴻章再次覆電劉坤一,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自己不願北上的原因:「政府悖謬如此,斷無挽救,鴻去何益?」

七月三日,朝廷又發來詔命,讓他「懍遵前旨,迅速來京,毋稍刻延」。但還是沒有給他承諾,因此,李鴻章還是推辭不從。他的這種態度終於開始發生作用,朝廷在七月七日發來電令:「前迭經諭令李鴻章迅速來京,尚未奏報起程,如海道難行,即由陸路兼程北上,並將起程日期先行電奏。」又在第二天作出了任命李鴻章為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決定。九日再次來電:「自行酌量,如能借坐俄國信船由海道星夜北上,尤為殷盼,否則即由陸路兼程前來,勿稍刻延,是為至要。」

十二日,清廷又做讓步,電稱:「無分水陸兼程來京。」李鴻章見朝廷已經軟下來了,於是在七月十七日與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四川總督奎俊、閩浙總督許應揆、福州將軍善聯、大理寺少卿盛宣懷、安徽巡撫王之春、浙江巡撫劉樹棠、陝西巡撫端方、山東巡撫袁世凱等聯名上奏,提出四個請求:

一、請明降諭旨,飭各省將軍督撫仍照約保護各省洋商教士,以示雖已開戰,其不預戰事者皆為國家所保護,益彰聖明如天之仁。且中國官員商民在外國者尤多,保全尤廣。

二、請明降諭旨,將德公使被戕事切實惋惜,並致國書於德王,以便別國排解,並請致英、法兩國,以見中國意在敦睦,一視同仁。

三、請明降諭旨,飭順天府尹、直隸總督,查明除因戰事外,此次匪亂被害之洋人教士等,所有損失人命物產,開具清單,請旨撫恤,以示朝廷不肯延及無辜之恩義。不待外人啟口,將來所省實多。

四、請明降諭旨,飭直隸境內督撫統兵大員,如有亂匪亂兵,實係擾害良民,焚殺劫掠,飭其相機力辦,一面奏聞。從來安內乃可攘外,必先令京畿安謐,民心乃固。必先紀律嚴肅,兵氣乃揚。

二十二日,李鴻章在廣州公開表示了自己對此事的看法:「拳民僅係愚民,起事原因教民與教士不能辭其責。清廷未備戰,不能認為宣戰,清廷將懲首,遣散拳民,與各國議和,慈禧係受人愚惑。」

二十三日,朝廷又催促李鴻章趕快入京:「現在事機日緊,各國使臣亦尚在京,迭次電諭李鴻章兼程來京,迄今並無起程確期電奏。該大臣受恩深重,尤非諸大臣比,豈能坐視大局艱危於不顧耶?著接奉此旨後,無論水陸,即刻起程,並將起程日期速行電奏。」

經過朝廷的再三催促,李鴻章終於同意北上。出發前,南海知縣裴景福與他進行了一次意味深長的談話。

李鴻章當時身著藍布短衫,倚在小藤榻上,問裴景福:「廣州斗大的城中,緩急可恃者能有幾人?你能任事,取信於民,為地方弭患,督撫不如州縣也。能遏內亂,何至招外侮,勉之!」

裴景福(以下簡稱裴)說:「公已調直督。」

李鴻章(以下簡稱李)問:「何以知之?」

裴說:「外洋有電,諸領事皆額手稱慶。當不妄。」

李自負地說:「捨我其誰也。」

裴又問起李鴻章對當前局勢和國家命運的看法。李鴻章回答:「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朝聖德,人心未失,京師難作,雖根本動搖,幸袁慰亭(世凱)支拄山東,香濤(張之洞)、峴莊(劉坤一)向有定識,必能聯絡保全上海,不至一蹶不振。」

裴又問:「公看京師如何?」

李說:「論吾國兵力,危急當在八九月之交,但聶功亭(士成)已陣亡,馬(玉崑)、宋(慶)諸軍零落,牽制必不得力。日本調兵最速,英國助之,恐七八月已不保矣。」李鴻章說到情急之處不免痛心疾首,越發激動,不禁感嘆說:「內亂如何得止?」

這一問裴景福自然難以回答,兩人沉默了好久。

還是裴首先發話,說:「論各國公法,敵兵即入京,亦不能無禮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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