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風起黃鶴樓

榮慶與元六一路回到鏢局,跟他商量一塊陪茶水章去南方搬救兵的事,元六並不知道茶水章是為了皇上的事來找榮慶,他聽說榮慶要與章公公一塊去南方,想來想去覺得不妥。說他倆現在自身難保,還管得了皇上的閒事?榮慶不同意,認為只要自己有一口氣,就得想辦法救皇上。兩人爭了半天,誰也說服不了誰。榮慶急了,拿出血詔給元六看。

「兄弟!別給我看,沒用!你忠君,你仁義,你又有什麼法兒?就憑你一口單刀,外加上我,還能殺進宮裡,把皇上背出來嗎?就算那些健銳營、虎神營,十萬人馬全是屎蛋,你背出來皇上往哪兒送?」元六硬是不接榮慶手上遞過來的白絹詔書。

「大哥,皇上對我一百一。別說皇上了,他就是個哥們弟兄。朋友結交,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呀!」榮慶也火了,收起詔書,說要走你一個人走,他是鐵了心要跟茶水章一塊兒南下武昌。

「咱倆別抬槓,抬槓傷和氣!皇太后,皇上,人家娘兒倆掐架,你跟著摻合什麼勁兒?」元六見他真的動了氣,口氣軟下許多。榮慶說咱們救皇上,也不反老佛爺,只當是拉開了再勸架嘛。元六拍著腦門說好吧,你說出辦法來,我元六跟著,大不了就是一條命。不過有一條,茶水章是否靠得住,榮慶認為靠得住。元六認為他倆誰也不摸底。

「他會不會是那邊兒派來騙你回去的呢?」元六問。

「不可能。」榮慶瞭解茶水章為人,更何況他是英英的舅老爺,是英英帶他來這兒找到他的。

「怎麼就不可能?你可別忘了,榮慶倆字兒還在牆上貼著哪!」

「英姑娘不會騙我。」榮慶說,要是英英想得那二千兩賞銀,她早在北京報官了,何苦要等到這會兒跟茶水章一塊兒來騙他。這話一出口,元六沒詞了。

榮慶與元六整理好行李,正準備離開,突然發現鏢局四周被城裡來的官兵團團圍住,指名道姓要捉兩個有京裡口音的外鄉人。榮慶與元六抽出刀劍急忙衝出門外,等官兵靠近,元六揮起手上的短槍,連續開了幾槍,當場撂倒幾個官兵。兩人趁機突出眾圍,向屋後的野樹林子裡狂奔而去。

榮慶與元六一路順著山坡,跑到湖邊的英英表姨家的房子。他倆一進門,二話不說,立即讓茶水章和英英趕快離開。英英表姨沉著地領著他們一路人走到屋後一片蘆葦蕩,從草叢中拖出一條小船,將他們由湖面上送走。

就這樣,榮慶、元六保護著茶水章和英英,日夜兼程,舟車勞頓,穿過河南的中原大地,來到這座扼大江南北之險要,連東西水道之商埠的歷史名城,

北方已經進入初冬,四下颳起漫天寒透的風沙,外面的樹已經沒有多少綠意,而武昌這邊仍然充滿生機,水中綠荷央央,岸邊垂柳依然,湖光山色之中秋意正濃。

下午,榮慶和茶水章等人在城外一處靜僻的小客棧歇下,一起商議著下一步行動,眼下,怎樣上總督府求見張之洞,見到張大人怎麼樣說,這是至關重要的。想到要見張之洞,榮慶立即想起茶水章交給他的血詔,儘管血詔上沒直接寫張大人的名字,但皇上的手書血字至少能證明他們的身分,下一步就好說了。榮慶伸手懷裡一摸,頓時愣在那兒,皇上的血詔竟然不翼而飛。

茶水章讓他別著急,再四處找找。榮慶在茶水章幫助下,翻遍了隨身行李,最後依然不見那份血詔的影子。看來一定是路上走得倉促,不知掉在哪兒了。

怎麼辦?按茶水章原先設想計劃,由榮慶冒充愛新覺羅家族某一位親王,自己扮作王府太監,帶著光緒的血詔大搖大擺地去張大帥府上見他。張之洞是保皇上的,只要能見到他,當面將光緒的血詔交給他,對方自然會想出辦法的。現在沒了那份血詔,縱然能進得了大帥的轅門,卻拿不出令對方信服的證據,不但說服不了對方,反會令對方生疑,鬧不好將他們抓住一併押往北京那就玩慘了。

榮慶於無奈中,只得讓茶水章、元六等人留在客棧,抱著僥倖一試的心情獨自去了張之洞的總督府,向門衛求見大帥,茶水章認為不可行,勸他不要去,再認真商量一下其他辦法。榮慶不聽,堅持要試一試。

正如茶水章所預料,榮慶到了總督轅門,門衛要他出示名帖。他拿不出,任他說破了嘴門衛也不讓他進。榮慶沮喪地回到客棧,將情況告訴茶水章和元六,幾人坐困愁城,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法子來。最後茶水章提出由他出面去試試,榮慶和元六一致反對,認為他一張嘴就漏餡兒,因為他一個男人,說話卻像女人似的尖尖的嗓子,肯定會讓人生疑,鬧不好讓對方扣起來。

「扣起來才好呢,我就能跟張大人見上面兒了。」茶水章苦笑笑說。

「不行!你見不了張大人,平白無故掉了腦袋,多冤呀!」榮慶勸他說,其實茶水章是宮中的老人,他也知道宮裡規矩,內監沒皇上的聖旨,出城四十里,抓住就砍腦袋。只是眼下他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只得不可為而為之了。

「這個張大帥,架子也太大了!」元六在一旁說。

「那是!官居極品哪,老佛爺都給面子,除非是皇上,就是差一點兒的王爺,貝子來了,他也不放在眼裡!」茶水章嘆口氣說。「皇上能上這兒來,也就天下太平了。」說到皇上,茶水章心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想到他軟禁瀛台,隨時會有被罷黜的危險,更覺得對不住他。

「舅舅!假如皇上要是真來了呢?」英英在一旁插話。

「沒影兒的事嘛!」榮慶苦笑笑,對自己丟了詔書懊喪不已。

「皇上能來武昌,也用不著我們這兒費勁巴拉的了。」元六拍著大腿說。

「皇上沒給張之洞下詔嗎?」榮慶問茶水章。

「當時哪兒想到那麼些呀!」

茶水章和榮慶等人商量來商量去,一直到天黑,總也想不出個辦法既能見到張之洞,又不會向外洩露此行的機密。晚飯後,他們聚在茶水章的客房裡,繼續商量對策。元六見他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隨嘴說了一句,說實在不行就讓榮慶裝皇上,這樣一來,張大人就會主動找上門來,榮慶連忙說使不得,且不說他裝得像不像,就算裝得像,按大清法律可是天大的罪孽。他殺頭不說,他們一家,連同沾親帶故的人全都要捆到菜市口斬首示眾啊。元六見榮慶認真了,連忙說他開玩笑。

元六的玩笑話令茶水章心中一動,他覺得這不失為一個辦法,既然榮慶可以扮成王爺,貝勒一類的身分見張之洞,倒不如裝一回皇上?只要能見到張大帥的面,餘下的事就好辦了。

「我有個主意。」茶水章將自己的主意對榮慶和元六低聲說了一通。

「使不得!使不得!」榮慶聽後大驚,連聲說不行。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撕了龍袍是個死,殺了太子也不過是個死,背著抱著還不是一邊兒沉?再說了。這事兒要辦不成,你我都活不了不說,皇上那邊也就沒指望了。」元六在一旁急了,說除了這個辦法,再也沒別的辦法見到張大帥了。

「可,可我也不像啊!」榮慶喃喃地說。

「依我看行,你個頭長像跟他差得不遠。再說張大帥幾年前見過皇上一面,當時老佛爺還在訓政呢。後來皇上親政,見過一、二次,但都是在朝堂上,那麼多王公大臣,人多離得又遠,他也看不真切,皇上和張大人差不多三年多沒見過面了。」

「你們到底說些什麼,我一點兒也聽不明白。」英英不知他倆說些什麼,在一旁叫開了。

「這兒沒你什麼事。你先回房歇會兒,等有事再叫你。」茶水章看一眼英英,一臉和氣地讓她離開一下,英英知道舅舅有重要事情跟榮慶商量,雖說心裡不情願,還是聽話的走出房門。

英英一走,茶水章便取出一套光緒平時休閒時最喜歡穿的淺米色長袍,這是他出逃宮中的那天深夜,臨分手時光緒突然叫住他,送給他這套衣服。一是為作紀念,二是防止萬一有什麼意外,他一旦被人識破身分,這套皇上親手所贈的衣服可以證明他不是私自出逃,他讓榮慶穿上這套衣服試試。

「皇上要是知道了——」榮慶雙手接過衣服,猶豫地站在那兒。

「咱不就是為著救皇上嗎?」茶水章反問他,「放心吧,讓你當回替身,又沒讓你篡位!」

榮慶一想也是個理。他們來這兒不就為了救皇上,穿一回皇上的衣服能救回皇上,怎麼也得試試。他穿上那套淺米色長袍,戴上軟緞圓帽,茶水章又在他腰間紮上一條明黃色綢帶,讓他在屋裡來回走了一圈,望著燈下的榮慶,穿著光緒的便服,越看越覺得他身材面相都有點那份意思。

「你別說,還真有點意思。只不過你派頭還得再大一些,學著萬歲爺的龍行虎步,保準能有個八九不離十。」

榮慶本來就在光緒身邊待過,按茶水章指點,他挺直了身板,學著光緒的派頭,又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茶水章故意裝出一副敬畏的樣兒,上前拉開桌邊的椅子,榮慶大模大樣地坐下,一邊學著光緒的語氣,讓茶水章侍候上茶。人膽子一大,派頭立即變了,榮慶接過茶水章恭恭敬敬遞上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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