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聖通

時代/紀元後一世紀二○~四○年代

其夫/東漢王朝第一任皇帝劉秀

遭遇/被廢‧氣死

招撫河北

王莽先生被亂刀分屍之後,新王朝也跟著滅亡,接著而起的是玄漢王朝,是由一群地痞流氓和飢民盜匪組成中央政府,推舉劉玄先生當皇帝。在這種政府領導下的中國局面,是可以想像的,全國再度陷於混戰,就在這場再度發生的混戰中,一個國民小學堂畢業程度(秀才)的劉秀先生,悄悄崛起。他閣下本是一介小民,但在血統上,卻是西漢王朝皇族的後裔,直到他的曾祖父劉買先生,還是一位侯爵。侯爵的采邑在南陽郡(河南省南陽市),所以劉秀先生是南陽郡蔡陽縣(湖北省棗陽市)人,擁有相當大的耕地,生活十分愜意。年輕時,他最大的志願是:「做官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

——執金吾,掌旗官也,皇帝老爺或宰相之類的頭目出門,警戒森嚴,衛隊密佈,掌旗官手執頂端刻有「金烏鳥」雕像的巨棒,騎著高頭大馬,昂然前導,威風凜凜,好不光彩。至於陰麗華女士,用不著多說,就可肯定,她是蔡陽縣——至少是劉秀先生附近幾個村莊裡,最美麗的少女。

——劉秀先生的故事,好像一個巨掌,照傳統史學家就是一嘴巴。蓋傳統史學家筆下,中國歷史上每一個大人物,或每一個所謂的大人物,千篇一律,都「少有大志」。把一些年輕讀者,騙得一楞一楞。無論如何,身為一個開國皇帝,建立一百九十六年之久的東漢王朝的劉秀先生,可不是小人物吧,他卻硬是「少無大志」的也。

劉秀先生於紀元後二二年,聚眾起兵,反抗新王朝的暴政。第二年(二三),大破新王朝精銳兵團,而就在這一年,他如願以償的娶了十九歲的陰麗華女士做妻子。史書上把這一段婚姻,說得天花亂墜,合情合理:劉秀先生跟陰麗華女士的哥哥陰識先生是老朋友啦,聽到提親,立刻興高采烈的滿口答應。這當然是可能的,但同樣也有另一種可能,一支民間武裝力量忽然集結,牛鬼蛇神,七拼八湊,事實上跟土匪差不多,當頭目的傢伙「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恐怕是想娶誰就娶誰,想跟誰睡覺就跟誰睡覺。對付綠林好漢山大王,陰識先生有多大膽量,敢不滿口答應乎哉。

——現在河南省鄧州市有一個皇后城,據說就是當年劉陰二位成親之處。

劉秀先生結婚的當年(二三),玄漢王朝建都洛陽,全國各地英雄豪傑和一些野心家,風起雲湧,各霸一方,成為無數獨立王國,對中央政府睬都不睬。如果中央政府夠強夠大,自然會用武力鎮壓,大軍一到,如秋風掃落葉,一鼓蕩平。可是,玄漢王朝的中央政府沒有這個力量,只好派遣他們的重要官員,前往動亂地區,用半恐嚇半說服手段,使那些地頭蛇歸順中央。劉秀先生被選中擔任這個角色,中央政府給他的頭銜是代理全國武裝部隊最高指揮官(行大司馬事),前往河北(黃河以北)招撫。所謂代理全國武裝部隊最高指揮官,不過一個空銜,既沒有實權調動軍隊,更沒有實力來一個雷霆萬鈞。只仗著中央政府欽差大臣頭銜,帶著他初起事的一小撮——二百人左右的私人軍隊,渡過黃河,一路滾雪球般的向前推進。而就在這時候,劉秀先生豪情萬丈,和他左右的一些亡命之徒,密謀叛變。那就是說,他想自己當皇帝。

可是,當他正在宋子(河北省趙縣)招兵買馬,大幹特幹之際,傳來他難以承擔的惡耗。宋子南方一百五十公里的邯鄲(河北省邯鄲市),一位擺卦攤的王郎先生,宣稱他是西漢王朝第十二任皇帝劉驁先生的兒子劉子輿,坐上金鑾寶殿,建立新的中央政府。提起劉驁先生,讀者老爺的印象一定相當深刻,這位趙飛燕、趙合德姊妹的淫棍丈夫,以連斃二子的禽獸行徑,聞名於世。民間傳說,仍有一個未被發覺的娃兒,被好心腸的宮女,抱著逃出宮門,輾轉逃到邯鄲,撫養他長大成人,窮苦無依,只好靠替人算命占卜過日子。但他氣宇非凡,見識超人,而且交遊廣闊,隱然的已是當地黑社會的領袖人物。所以,當大家擁護他當皇帝的時候,力量已經十分壯大。

——王郎先生是不是劉子輿先生,劉子輿先生是不是劉驁先生的兒子,我們不知道。劉秀先生和他的搖尾系統當然誓不承認,不過事實上,卻不見得沒有這種可能性。王郎先生的突變,對劉秀先生是個可怕的打擊,使他的事業幾乎全部瓦解,更幾乎送掉老命。但也正因為王郎先生的介入,我們的女主角才有機會登場,成為東漢王朝第一任皇后。嗚呼,世界上充滿了陰差陽錯的連鎖反應;一人的舉動,往往影響千里外莫不相關的人們的命運,人生奧祕,一言難盡。

王郎先生當皇帝的那天,即下令緝拿劉秀先生,並派人逮捕劉秀派在邯鄲的代表團。代表團團長耿德先生聽到消息,魂飛天外,率同他的屬員,連夜越城逃走。

政治婚姻

劉秀先生在宋子(河北省趙縣)得到王郎先生稱帝的消息,還不太吃驚,但不久他就發現大勢不好,蓋王郎先生是以皇子的身份出現,在那個宗法制度根深柢固的社會,皇家血統就是一項強大號召。雖然劉秀先生拚命宣傳王郎先生是冒牌假貨,但擋不住大眾認為他真是宮廷鬥爭下漏網的孤雛。黃河以北地區各郡縣紛紛響應邯鄲政府,而邯鄲政府已派出使節,懸賞十萬戶侯爵的賞格,捉拿劉秀。劉秀先生只好狼狽逃命。他放棄宋子,逃到盧奴(河北省定州市),再逃到薊縣(北京市),再逃到信都(河北省冀縣)。就在信都,孤獨無援,苟延殘喘。當時,他閣下只有三條路可走:一是投降王郎先生的新政權;一是逃回首都洛陽,請中央政府派遣大軍出擊;一是自己集結力量,和王郎先生對抗。投降王郎先生的新政權是不可能的,那是一條喀嚓一聲,人頭落地的死路。逃回洛陽,一則千里迢迢,不見得逃得過,二則劉秀先生也知道玄漢王朝的中央政府,並沒有力量派出大軍。於是,他選擇了第三條路。

劉秀先生第一個爭取的,是最大的一個武裝集團,擁有十餘萬眾的真定(河北省正定縣)民兵司令官劉揚先生。劉揚先生是西漢王朝的王爵(真定王),憑他的皇家身份和雄厚的財富,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他偏偏正跟王郎先生的新政權結合。當劉秀先生派出他的使節劉植先生前往遊說的時候,憂心忡忡,很顯然的,如果劉揚先生拒絕,他就四大皆空,陷於絕境。這是一個嚴重關鍵,他的前途,甚至他的殘生,都握在劉揚先生手中。他不能想像,一旦劉揚先生翻臉,十萬精銳向他發動攻擊時,他將有什麼下場。

感謝耶穌基督,劉植先生帶來好消息。劉植先生曰:「劉揚先生願意跟你合作,但有個先決條件,就是要跟你結成姻親。這件事關係我們的興衰存亡,我已替你一口答應啦。」劉秀先生還弄不懂怎麼回事,驚疑曰:「老天爺在上,我還沒有兒女,怎麼聯婚呀。我妹妹劉伯姬,已經跟李通那小子訂了婚,怎麼能拆散呀。」劉植先生曰:「不是跟你的兒女姊妹聯婚,而是跟你聯婚。劉揚先生要把他心愛的外甥女郭聖通嫁給你。」

郭聖通女士,真定鄗縣(河北省柏鄉縣北)人,她爹郭昌先生,曾拋棄數百萬的財產繼承權,讓給他的異母弟弟,得到鄉人們一致尊敬。稍後在真定郡政府擔任過人事官(功曹),他妻子是當時真定王劉普先生的女兒——在史書上,這位女兒被稱為「郭主」,即嫁給姓郭的郡主也。這位「郭主」,就是劉揚先生的妹妹,生了一男一女,男名郭況,女名郭聖通。甥兒甥女,都依靠著舅父大人。這時,劉揚先生看出了劉秀先生青年才俊,可建立大功大業,才提出把甥女許配給劉秀先生的要求。

劉揚先生是不是知道劉秀先生已經娶了陰麗華女士,史書上沒有交代,依情勢判斷,劉秀先生已經到了代理全國武裝部隊最高指揮官的地位,成為王郎先生第一號追捕的人犯,他的身世恐怕早已家喻戶曉。但劉揚先生仍要這麼做,為的是要狠狠的賭上一注,失敗則大家同歸於盡,勝利則成了皇親國戚,同享榮華富貴。

劉秀先生遇到難題,他曰:「我已娶了陰麗華啦。」劉植先生曰:「那有啥關係?依照古老的傳統文化,皇帝一娶就是九個,王爵侯爵,一娶就是三個。現在你才不過兩個,差的遠哩。而且,劉揚先生勢大氣粗,如果不跟他聯婚,我們還有啥可折騰的?所以我已代你滿口答應,木已成舟,別無選擇,請你三思。」

其實用不了三思,只要一思,就樂不可支。劉揚先生不是要他的命,只是要他娶一位如花似玉,而這正合臭男人的老口味——妻子越多越好。於是劉秀先生假裝被劉植先生的大義說服,手舞足蹈兼歡天喜地,按照當時禮俗,先派劉植先生充當大媒,帶著金銀財寶(柏老按:劉秀先生哪裡來的金銀財寶?不是搶來的,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先去真定城,送作聘禮。然後,自己親往迎娶。嗚呼,大混戰時代中,一個頭目,親自前往娶親也好,親自前往出席會議也好,都是一場生死交關的冒險,誰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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