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第一章

岳峰是最後得到消息的那一個。

手術之後,他罕見的出現了藥物反應,經歷了一次轉院和重新診療,最終穩定下來,已經是幾天後的事了。

醒來之後就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他記得當時千叮嚀萬囑咐讓光頭的朋友別報警的,但是現在,病室裡頭正對著他床坐著的,明顯就是個公安,想起之前麻煩光頭做了那麼多,岳峰想打個電話給他報平安,枕邊摸了一圈沒見著手機,那個公安估計看出了他的心思,客氣地說有些事情需要調查,手機先收起來了。

岳峰表面上笑笑表示配合,一顆心卻越來越往下沉,他猜測可能是為了秦守業那條被壓斷的腿,秦家可能已經報了警,而他如果給不出聽起來正常合理的原因——極有可能是要進牢里兜一圈的。

他試探著向那公安打聽,那公安不知道是口風緊還是真不知道,只是說是局裡的安排,過兩天就有分曉了。

過兩天過兩天,這兩天等的,真TM叫一個度日如年。

第三天的上午,岳峰記得特別清楚,早上九點鐘開始下雨,嘩啦啦嘩啦啦,半邊天都黑了,護士進來給他換藥的時候還說:「今年天太反常了,哪有三月多就雨季的。」

十點多的時候,那個公安接了個電話,提溜了把大黑傘就下去了,幾分鐘後走廊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足有四五個人,然後門開了。

岳峰做夢也沒想到,最先看到的兩個人居然是毛哥和光頭。

這種驚訝很快就變成了不安,因為毛哥和光頭的臉色都很局促尷尬,他們身後跟著另外兩個便衣,一男一女,風塵僕僕的,兩人看了岳峰一眼,那個女的跟毛哥確認:「這就是死者的男朋友?」

毛哥看了岳峰一眼,像是怕他聽到,小聲回了句:「哎。」

幾個人進屋,屋裡審視了一遍,像是想找最合適的落座方位,岳峰一直盯著毛哥,奇怪的問他:「你們說什麼?」

毛哥心虛,總不敢看他:「峰子,讓公安同志給你說,啊,讓公安同志說。」

岳峰的胸口強烈著起伏著,心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追著毛哥不放:「你什麼意思啊你,什麼叫死者男朋友,說誰啊,我啊?你咒誰呢你。」

毛哥硬著頭皮讓他罵,下意識往兩個便衣身後縮,這種噩耗的傳達,他打心眼裡覺得應該是公安做的,自己不該出這個頭,光頭在邊上搓著手干著急,那個男的便衣清清嗓子:「哎,這位同志,你剋制一下,我們找你,也只是了解一下情況……」

岳峰吼他:「沒跟你說話,毛子你過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兩個便衣互相看了看,倒是沒生氣,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一般至親的家屬聽到噩耗,不能冷靜配合也在情理之中,總得等人平復下來,但是一般第一反應做不了假,觀察第一反應,也利於判斷對方有沒有涉案關聯。

吼了兩次,毛哥就是不挪窩兒,岳峰急紅了眼,掀開被子就下床,他腿是吊在鋼架上的,這麼猛的一下子,整個人都倒吊著摔下去了,毛哥嚇的一激靈,和光頭兩個搶過來扶他,那幾個公安本來也要過來的,見這兩人先了,也就不過來摻和。

岳峰躺在地上,一把就揪住毛哥的衣領往下拽:「毛子你把話說清楚,你把話說清楚啊,啊?」

毛哥看著岳峰,委實是無話可說,因為他覺得,岳峰心裡頭其實比誰都明白。

——這就是死者的男朋友?

這話說的這麼直白,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而且要不是大事,他老毛子跑來幹嘛呢,還是跟公安一起來的,更確切的說,是被公安帶來的,岳峰心裡一定明鏡一樣透亮,但他就是不願承認,他就是歇斯底里地抓著他,想逼他改口說是講錯了,一場誤會,不是他想的那樣。

可能的話,毛哥真希望能順著他的意說,但是不能,他就這麼跟岳峰面對面的看著,看著看著,他自己眼圈先紅了,說:「峰子,你節哀啊,事情挺突然的,我也難受,真的,我心裡也怪難受的。」

岳峰看著毛哥,嘴唇都在微微翕動,喉結滾了一下,突然狠狠就把他推開了,毛哥咣當一聲撞到空著的臨床床框子上,後背硌的生疼,但他沒心思去想了。

他看到岳峰像受傷的獸似的,整個身子都蜷縮著往床底去,額頭死死抵在地上,喉嚨里發出嗚咽似的聲音。

毛哥難受的要命,背抵著床框子低著頭不吭聲,光頭把頭偏向靠牆的一方不說話,那個男便衣看到邊上那女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估計是覺得影響不好,咳嗽了兩聲之後,示意作為公安暫時迴避。

三人退到走廊上,門掩上了些,但還是能聽到裡頭的聲音,那個女便衣出來就收不住淚了,一直抽紙巾擦眼淚,男便衣對著兄弟單位的公安笑笑:「女同志,就是太感性了。」

回頭又說那女便衣:「做這麼多年警察了真是……注意影響,不要太被涉案人員左右情緒……」

那女的抽了抽鼻子:「不是,看的出是有真感情的,不然這男的不得難受成這樣……我一看我就……沒忍住……」

根據秦苗提供的線索,岳峰、毛哥、光頭跟季棠棠之間都有過密關係,很難說有沒有在其中出謀劃策,出於辦案的謹慎,每一個人都要查到。

毛哥當時正在店裡忙活著,一抬頭看到兩公安真有點懵圈了,偏偏神棍還在邊上幸災樂禍地追問:「小毛毛你是不是違背國家法律了?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了?」

毛哥不敢隱瞞,事實上,他也沒什麼可隱瞞的,這要感謝季棠棠和岳峰一直都對事情的關鍵部分諱莫如深,所以整件事看起來,他最失當的地方在於向季棠棠提供了秦苗家的住址——但是秦守業的住址不是什麼機密,查查問問都能知道的。

而且後來從岳峰的手機上查到的毛哥的簡訊也證明了這一點。

回答的時候,毛哥多了個心眼,也替岳峰打了掩護,說警察同志我們峰子跟這姑娘也就是路上認識互有好感,但他對這姑娘來歷也不怎麼清楚,你們也知道,這種男歡女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哪至於去查人家戶口呢?我真沒想到這姑娘會做這事,這是犯法啊這是。

說這話的時候,他挺慚愧的,覺得怪對不起季棠棠的,但是沒辦法,人死了就是死了,多推給死人一點是一點,撈出活人最重要。

而隨著調查的進一步深入,情勢也是對岳峰他們有利的,很多人可以證明季棠棠和岳峰真的認識不深,比如去古城調查的人問了小米和石頭,他們都記得季棠棠這個女客,也記得她和岳峰認識,但就是普通朋友,不是情侶。

最關鍵的一點來自對季棠棠的調查,那就是,查來查去,根本沒這個人!

確切來講,擁有身份證的原主幾年前已經去世了,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各項資料檔案都沒有消除,而是被另一個神秘的人接手使用,直到此次秦家的爆炸案。

也就是說,從某個角度來看,岳峰、毛哥、光頭都可以是被蒙蔽的「受害人」,因為自始至終,他們都不知道面前站著的這個女孩兒是假冒的。

他們甚至有一個假設,由於岳峰的特殊身份,他是死者秦守業的女兒秦苗的前男友,如果季棠棠一開始的終極目標就是秦守業,那麼季棠棠接近岳峰,是否根本不是為了感情,而是別有圖謀?

疑竇叢生,百思不得其解,秦家那條線也是不查則已,一查四處起火:你秦守業作為國家公務人員,擅自離崗數十日已經非常有問題了,更何況據目擊者稱,他們一行足有十六七個人,大多數是青壯男。

想幹嘛這是?家族旅遊?騙鬼呢?

而且岳峰的傷不是假的,發現岳峰的地點跟秦守業最後一次在廣西露面的地點是一樣的,很明顯是秦家人乾的,於是局子里又有另一重偏向情感糾紛的假設:是否是秦守業遷怒於岳峰的移情,為了女兒帶人報復打傷岳峰,那一頭季棠棠為了泄憤,所以炸了秦守業的家?

雖然不合理的成分多,但是殺人的大多情感衝動,有幾個合情合理的?有人為了女友父母不同意兩人交往就操把菜刀砍了一大家子的,有人為了搶停車位就能拼個你死我活的,走極端的大有人在,要都能心態平和一笑置之,這世上早不需要警察和法庭了。

兩條線並查,查著查著都查不下去,季棠棠身世成謎,秦家也是雲遮霧罩,而且據說,秦家人走動了之後,上頭有把這案子叫停的意思。

所以再從岳峰這裡入手,多少有點碰運氣的意思,調查的人都沒報什麼太大期望,但萬一走了狗屎運踢出塊金坷垃呢?

因為岳峰情緒太過激動,詢問筆錄也就相應推遲,下午的時候,岳峰的情緒稍微平復些了,毛哥斷斷續續給他講了發生的事情,岳峰聽完了,只說了句:「挺累的,毛子,我睡一會。」

他這一睡就睡了很久,到晚間熄燈的時候也沒見醒,毛哥打發光頭回去,自己在醫院陪床,半夜起來去衛生間,怕吵醒岳峰,也沒有開燈,摸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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