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篇 第二十九章

岳峰這一天都挺折騰,原因是神棍買好兩天後的票要出發了,他表示這一去不知相見何日,心中十分惆悵,加上他所從事「職業」的特殊性,生命安全很可能得不到保障,萬一陰陽兩隔,對毛哥和岳峰來說,實在是莫大的「損失」,所以強烈要求兩人重視這次離別,要安排儘可能豐富多彩的送別活動,岳峰不理睬他的結果是被他抱怨了一上午,精神受到極大摧殘,只好訂了頓酒店晚飯求清靜,但是到底因為心裡有事,多少有點心不在焉,又被神棍指責「感情不夠投入」。好不容易吃完飯,以為能消停點了,哪曉得神棍翻出來幾張鬼片的盜版碟,非要跟大家一起度過一個「有教育意義的晚上」,酒店前台禮貌的表示酒店可以提供有線電視服務,但不提供影碟機服務,神棍立刻哀怨了,在毛哥耳邊喋喋不休自己這點微小的願望都得不到滿足萬一此行真的撒手西去實在是此生最大的遺憾,毛哥被他叨叨的崩潰了,跑去找大堂經理要求務必設法解決,不然會加重「精神病人」的病情,大堂經理也是個負責的,幾通電話打下來,居然從自己親戚處給借過來一個,讓電工忙活了半天裝上,離開時委婉的表示他這是「急客戶之所急,把客戶需要放在第一位」,毛哥他們能不能向他的領導反映一下,就算不能送錦旗,至少也給個表揚信什麼的。

岳峰眼睜睜看著影碟機居然裝起來了,這一晚勢必要在神棍的授課中度過了,心說還表揚信,我插你一刀還差不多。

這一晚一直折騰到半夜,神棍手摁遙控機,頻頻暫停,給岳峰他們講這個情節設置不合理,鬼才不會發出聲音,不會哼哼「楚人美」什麼的,這完全是墮落的資本主義社會拍出來的不負責任純嚇人的不能傳世的產品等等,快十二點時,毛哥先扛不住了,大叫著「不要欺負老年人」第一個鑽進了被窩,岳峰緊隨其後,滿室的光影變換中,神棍一個人很落寞地捧著遙控器扛了五分鐘,最後嘟嚷著「沒文化」極其不情願地上床,躺下時,萬分感慨地說了句:「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知音難覓,要是我們家小棠子在,看三遍都不止。」

就為這一句話,岳峰翻來覆去,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才睡著,剛睡著沒多久,手機就響了,岳峰這個氣啊,摸過來一看是個不認識的號碼,更火了,砰一聲就蓋掛了,扔回床頭櫃的時候力度太大,扔床下去了。

過了五秒鐘,手機又響了,寂靜夜裡聽的分外刺耳,岳峰從被窩裡伸出手臂,往床下摸了會夠不著地,居然又縮回去了,神棍和毛哥也陸續被吵醒了,毛哥很痛苦地蒙著被子:「峰子啊,你把電話掛了吧。」

大半夜的,被角沒掖好都有絲絲冷氣透進來,岳峰實在是不想起床:「毛子我是病人,你代勞一下。」

毛哥厚著臉皮給自己加歲數:「我是老年人。神棍,你年輕英俊又有知識有文化,應該為社會多做點貢獻。」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神棍心花怒放:「我來!」

兩人偷懶之下的一致決定,把不合適的人推到了關鍵位置上,前文交待過,神棍常年累月在外頭流浪,對各種高新科技工具一竅不通,對電腦都只知道登錄打連連看,哪裡玩得轉岳峰的智能手機?捧起了之後一頭霧水:「小峰峰,怎麼關啊?」

這麼簡單的問題還問,岳峰氣的不想搭理他,蒙著被子吼:「摁!摁!摁!」

神棍從善如流,對著屏幕那麼拚命一摁,自以為下一刻就會關機,哪曉得聽筒里居然隱隱傳來聲音:「喂?」

神棍趕緊把手機湊到耳邊,聽到那頭問「是岳峰嗎」,想了想,文縐縐地回了句:「是,我就是岳峰,請講。」

岳峰頭大如斗,對方既然能叫出他的名字來,想必是認識的,就是不知道神棍又要搞什麼幺蛾子了。

「哪個女孩啊,我認識挺多女孩的。」

「你不知道她名字,我上哪知道她是誰呢。」

「魔鬼城?我沒去過啊,魔鬼城裡很多鬼嗎……」

話還沒完,手機突然就脫手了,岳峰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了,劈手就把手機奪了過去:「給我。」

岳峰接過手機之後,一直聽那頭說話,間或嗯一聲,神色漸漸變得冷峻:「哪條公路?你說清楚一點……那是你看到的最近一個公里數碑嗎?距離大概幾分鐘?有沒有特殊地標?」

屋裡的氣氛漸漸就變了,連毛哥都察覺到了異樣,他從被子里鑽出大半個身子,就手把邊上的外套披上:「峰子,什麼事啊?」

岳峰掛了電話,半晌沒吭聲,毛哥和神棍也猜到事情有點嚴重,都愣愣看著他,過了一會,岳峰似乎有了決定,又撥了個電話出去,先把酒店位置報了:「大陳,我得用車,緊急,就現在,能把你車開過來嗎?」

那頭應該是給了肯定的答覆,岳峰的臉色稍微輕鬆了些,他也沒向毛哥他們解釋,自己開始穿衣服收拾,最後拎過來一個行李包,拉開了拉鏈往下一倒,嘩啦啦聲響中,手槍和長槍的零部件掉了滿床,岳峰把手槍別到身後,開始組裝長槍,毛哥沒問什麼原因,直接問了句:「要幫忙嗎?」

岳峰的動作停了一下:「我挺想讓你們幫忙的,但是又怕節外生枝,萬一情況控不了,連累你們就不好了。你們還是留下來等消息吧。」

毛哥沒堅持:「那你別硬拼啊。」

岳峰迴了句:「老規矩,量力而行,見機行事,能拼拼,不能拼撤,這是光頭總結的吧?這麼多年在路上,沒點指導方針早掛了。」

毛哥苦笑:「道理你背的一套一套,我就怕你這性子,到時候血衝上腦瞎仗義,當年救雁子不是也這樣?閻老七帶那麼多人,按理根本不該跟他們對上。」

岳峰沉默了一下,輕聲說了句:「救雁子姐這事,我不後悔。」

尤思在電話里提供了一個國道里程碑的信息,說是車子離開約15分鐘之後她看到的第一個里程碑,上面的數字是2055,這個信息雖然有用,但15分鐘的幅度還是太大了——快車速的15分鐘和慢車速的15分鐘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問起車速怎樣,尤思果然沒概念,只說不很快也不很慢。

陳二胖把車送到頗花了點時間,岳峰駕車出市之前又加了回油,加上本身尤思說的地點所在距離敦煌市區也的確很遠,終於到達2055那塊里程碑時,天已經快亮了,搖下車窗看出去,極目都是黃沙戈壁,遠處風大的地方,沙子被風帶起來,如同騰起的煙,除了風聲,四下沉寂,像是十幾二十幾年沒有人氣的荒野。

岳峰有一種茶涼燈滅的感覺,他覺得自己面對著的是廣袤的一片廝殺過後極其安靜的戰場,毛哥操心的太過了,無論尤思口中的那場逃亡如何慘烈,都已經過去了,他趕不上了,他不是跑來跟人硬拼的,他來,只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僥倖在遍地屍骨中翻檢想找的人而已。

岳峰把手機調到鐘錶模式,以40碼多點的速度往前開了約莫半個小時,然後又慢慢倒回,尤思提供的所謂地標,是她慌亂逃跑時看到的幾個凸出的風蝕堆,這完全是雅丹地貌的普遍情形,根本不足以用來判斷具體位置,她們逃跑時會在沙地上留下腳印,但是戈壁風大,這麼幾個小時過去,腳印早就被風沙掩蓋了,也提供不了任何線索——讓他一個人搜尋方圓30分鐘距離的地段,別說只他一個人了,多來十個都不夠。

岳峰憑著直覺,把車停在距離2055道路碑約25分鐘車程的地方,然後帶槍下車,沿著公路往回走,每走幾分鐘,他就下到路基以下,蹲下身子視線平著路面看過去——這一帶特別空曠,車子來的少,即便有車過,在地上磨出的車轍子也一定是直來直往的,但是如果根據尤思所說,綁架她的車子是從公路繞上沙漠,那一定是有一個大致固定的地點折上沙丘,在這個地點附近,車轍會比較多且繞彎,普通視線上,看不出公路有什麼區別,但是仔細去看,磨多磨少,總會留下痕迹的,這就是世事的公平之處,只要做了,一定會留痕,區別只在於明顯不明顯或者有沒有被發覺而已。

這一招果然奏效,走了約莫20分鐘,就發現了一處車轍印較雜的所在,而且有一點更加確認了岳峰的判斷——地上的車印中,有幾道新的,方向最終都是向外,似乎是人員的撤離,而且沙堆上有隱現的淺淺的長車印,這勢必是車子留下的,之前留下的印子深,過一段時間被風沙掩蓋了大部分,但由於發生的時間不久,所以還有跡可循,如果只是單一看,可能想不到是車印,但幾方面一聯繫,這個地方勢必是尤思所說的地點無疑了。

看看時間,早上八點半。

岳峰吁了口氣,開始循著淺淺的車印子一步步往沙丘上走,印子過不了多久就不見了,但這不影響他的大致方向感——尤思告訴他,她們逃出之後,是在一個高點上看公路,也就是說被囚禁的地方是在高處,至少入口是在高處。

岳峰用了大概半個小時,才走到最高的沙丘上,但憑經驗,他覺得這裡應該不是入口——最高或者最低都太顯眼了,對於這樣的犯罪組織,一定是掩藏的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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