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篇 第二十七章

季棠棠選了唯一的那張空床坐下,努力想把目前的現狀給理一理,玲姐本來還想跟她嘮叨的,見她一臉漠然的樣子,只好躺回床上繼續翻雜誌去了——那種在車站常售的艷情兇案小雜誌,配圖和標題都相當的聳人聽聞。

前一天晚上跟石嘉信的討論中,她把目的地劃歸雅丹魔鬼城及其外圍數十里,官方提供的資料中,雅丹總面積400平方公里,按照計畫,她努力「被綁架」,而石嘉信設法租車,帶著路鈴先行前往雅丹,路上,他的車速會很慢,有可能被那輛兩人都心知肚明的小貨車給超過,他一定不要去跟,以免引起懷疑,而是記住小貨車的大致方向,然後根據這一線索,在雅丹範圍內做長時間的地毯式搜尋——路鈴一來認主,二來越接近命案實際發生地,響鈴的幾率就越高,一旦響鈴,她跟路鈴就可以匯合了。

不知道石嘉信到什麼地方了,如果玲姐的說法沒錯,那個叫鐵梭的現在在對尤思施虐,一個男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今晚上動她的可能性很小,她為自己爭取到時間,也就變相為路鈴和石嘉信爭取到時間,同時,還可以利用自己目光延伸的能力,把這個地下魔窟給「走」一遍,弄清楚逃生的路線。

正這麼想著,門外開鎖了,季棠棠下意識看向門外,身子卻沒動,反倒是玲姐,急急忙忙掀被子下床,順手拿了件外套,不一會兒,她從開了半扇的門外拉進一個披散著頭髮的女孩來,很是心疼地把衣服給那女孩披上。

這一點讓季棠棠不覺對她有了幾分好感,她站起身,儘管已經很肯定了,但是還想走近了看一看那女孩是不是尤思——就在這時,門外低聲說了句什麼,原先要關上的門又推開了一些。

有一道帶著戾氣的兇狠目光直直向她看過來,季棠棠心裡一驚,下意識回視過去,是一個獨眼的男人,右眼帶著黑色的眼罩,個子不算高,但特別壯,袖子擼到臂彎,露出的前臂很結實,趕上一般人的小腿粗,濃密的體毛間,隱現著鮮艷顏色的飛天圖樣。

季棠棠頭皮有點發麻,但很快外頭就關門了,門合上的剎那,她聽到外頭飄進的一句話:「是長的不錯。」

玲姐彎腰從床底下掏出雙鞋來讓那女孩穿,季棠棠這才注意到女孩是光著腳的,再一看就明白玲姐為什麼拿外套了:這麼冷的天,那女孩只穿一身單衣,像是醫院裡那種寬寬大大的病號服,扣子上下都扣錯了,露出半個肩膀的地方被咬的血肉模糊。

季棠棠愣了一下,忽然就覺得有點不對了,她問玲姐:「怎麼她穿這麼少啊?」

玲姐從水壺裡倒了些熱水進塑料盆,拿過搭在床頭一條看不出顏色的毛巾來浸了浸,擰乾了幫那女孩擦身體:「怕身上夾帶東西,恨不得給脫光了帶進去,狗日的造孽啊。」

那女孩木然的站著,任玲姐幫她擦拭,兩顆眼珠子定定地看著牆,玲姐幫她把頭髮刮到耳後的時候,季棠棠認出她就是自己招魂被困在鏡子里時見過的尤思,對比那時的楚楚可憐小鳥依人,現在的處境讓人看了心裡難受的想落淚。

但比起同情尤思,現在有更棘手的事情讓她去急了。

我操!她在心裡罵了句髒話。

鬼爪不能帶,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鐵梭伸了個攔腰,叼了根煙就往飯廳的方向走,陪在身邊的一個獐頭鼠目的男人湊過來:「鐵哥,爽到了吧?」

「爽個屁,死魚一樣。」鐵梭打著火機,兩下都沒撳著,心裡更堵了,「以前還曉得反抗,弄起來有點意思。媽的這兩次跟挺屍一樣,怎麼咬怎麼抓都沒反應,就跟TMD乾死人一樣,掃興!操!」

那男人討好他:「這不正好來新的了嗎。」

鐵梭回想了一下剛剛看到的季棠棠的樣子,喉嚨里有點發乾:「這兩回送來的都不錯,你說這也邪門,要麼就連著幾次送美女來,要麼就連著幾次都是丑的他媽碰都不想碰的。就跟人的運道一樣,要麼連著倒霉,要麼連著走運,你說是不是?」

那男人拍他馬屁:「可不就是這麼說嘛。」

「那女孩留著也沒趣,白吃乾飯,倒胃口。今晚那頭動刀子,送她進去吧。」

那男人有點惋惜:「模樣身段都不錯,一想到要下刀子拆成血淋淋幾快,怪可惜的。」

鐵梭斜了他一眼:「你是還沒上手,心裡頭不甘心吧?按說有這種好事,大傢伙都要舀勺湯的,不過我跟你說實話,真沒勁,老牛墾荒白費力氣,還不如跟玲子有意思。再說了,送來幾個人這頭都是有名單的,我這拖一陣子,總得把人交進去,玲子拖了這麼久了,總得找新人替進去吧?媽的上次也是我手賤,把那騷貨拖出去受罪,結果死在外頭,裡頭的器官也都廢了,這損失,得大幾萬吧。」

「不止。」那男人搖頭,「聽說黑市上,一個腎就炒到這個數。」

他一個巴掌搖了搖。

鐵梭咂嘴:「媽拉個叉的,還說豬身上都是寶,人身上才都是寶呢,我有時候琢磨著那人皮燒了也怪可惜的,你說要弄個包還是鞋的,那也是真皮的呢。」

那男人趕緊豎大拇指:「還是鐵哥想的齊全。」

快中午的時候,有人送飯來,三份,饅頭和炒白菜梆子,季棠棠真是半點食慾都沒有,但想想幾頓都沒吃了,隨時又可能有惡鬥,還是得吃點填補填補,也就迎著頭皮咽下去了,尤思基本是沒吃,玲姐的胃口倒挺好的,揪著饅頭蘸著菜汁,把尤思那份也報銷了。

一刻鐘過後,有人過來收盤子,問:「上廁所不上?」

季棠棠沒弄明白,玲姐趕緊點頭:「上,上!」

她拽著尤思往外走,示意季棠棠跟上,外頭站了倆彪形大漢,都是先前見過的,季棠棠這才發覺她們這間所謂「東頭」的房間,其實是最靠裡面的,往西的盡頭處也站了兩三個人,玲姐帶著她們往西,走過兩個房間,就是個廁所,還沒進門異味就沖鼻子,季棠棠有點噁心,說:「我不想上。」

玲姐給她使眼色:「一天就一次,趕緊的,能讓你上就不錯了!」

季棠棠心裡頭像堵了團死蒼蠅,看玲姐唯唯諾諾的模樣,又有幾分凄涼,覺得在這種境地下,人真是活得動物一樣,一點尊嚴都沒有。

廁所間里髒的無法下腳,季棠棠捂著鼻子速戰速決,第一個沖了出來,尤思是第二個出來的,季棠棠注意到,她雖然臉上的表情還是瘋瘋傻傻的,但是走路時,有意識地避開了好幾攤穢物。

這個發現讓季棠棠心裡咯噔了一聲,一個瘋了的人,哪還會注意這些小節呢?

回到房間,玲姐幫著尤思躺上床,給她蓋上被子,玲姐走了以後,季棠棠走到尤思床邊坐下,伸手拍了拍她:「哎,你叫什麼名字?」

玲姐在自己床上嘆氣,她指指自己腦袋:「大妹子,你別招惹她。她這裡壞了。」

季棠棠不想白費力氣,她想了想,湊到尤思耳邊低聲說了句:「你是叫尤思嗎?我是石嘉信的朋友,他托我來找你。」

沒有動靜,起身一看,尤思的眼睛還是木木的沒有活氣,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季棠棠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她在尤思床邊愣了好一陣子,直到外頭忽然響起一聲慘叫。

聲音起的很突然,消失的更快,季棠棠瘮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突然間反應過來,快速回到自己的鋪位上躺下。

不能再等了,得趕緊看看,這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一切很順利,目光成功地從門縫蜿蜒而出,這裡是條長的通道,她們的房間在最裡頭,目測兩邊加起來有八個房間,盡頭處是廁所,一男一女。除了她們那間,還有兩間也是用來關人的,大部分床位都空著,只有寥寥兩三人。

其他房間都是單人間或者雙人間,像是宿舍,其中一間單人宿舍相對大些,牆上貼著不堪入目的艷情圖片,床上的被褥凌亂不堪,床頭綁著繩索,靠枕頭的地方還有幾塊明顯的血跡,季棠棠想到尤思肩頭被咬破的地方,直覺這就是鐵梭的房間。

她在房間里停留了一段時間,仔細看每一件可以被臨時當作武器的器物所在的位置,她並不害怕和鐵梭動手,家變逃亡之後,為了應付孤身生存可能遇到的侵害,她很是學過一段時間功夫,而且為了立竿見影,學的都是格鬥搏擊之類迅速打擊人體要害的功夫,一般而言,放倒近身的兩三個人是不成問題的,不過還是需要謹慎行事,已經有過的幾次對敵經驗給過她教訓,半點疏忽不得。

整個地下並不很大,分了五個片區,季棠棠她們所在的那一條應該是類似保安住的,大概有六個人,另一個片區是後勤廚師和食堂,時候是中午,走廊里靜悄悄的,大多數人都在飯廳吃飯,根據飯廳的座位設置,這裡所有人加起來不超過20個。

這一點讓季棠棠有點意外,她原本以為,規模會更大——看起來,這只是其中一個據點而已。

除了那幾個她見過的保安,她還看到了在食堂忙活的三個伙夫兼後勤,另一張桌子上坐了兩個穿白大褂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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