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篇 第十二章

眼鏡頭皮直發炸,他猛地迴轉身,手中的槍前舉,定睛一看,季棠棠是站在他身後的,槍口正抵在她的小腹上。

季棠棠手裡並沒有任何武器,但不知道為什麼,眼鏡就是打心眼裡怵了她,她的語氣、眼神,還有說話時那種鬼氣森森的感覺——眼鏡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幾乎是嘶吼起來:「滾開,聽見沒有!」

季棠棠低頭看了看槍,嘴角露出譏誚的笑,非但不退,反而又往前挪了一步,她說:「有種的就開槍,我讓你瞧點新鮮的。」

岳峰一下子就猜到她想幹什麼了,急的大叫:「棠棠住手!」

他另一隻手扒住水泥板,借著一撐之力飛身起來,邊上的兩人攔他,誰知道他躍起的力道太猛,整個人朝兩人撞過去了,三人幾乎是跌作一團,岳峰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就聽轟一聲,槍響了。

眼鏡沒放過槍,根本不知道即便是手槍後挫力也很強,而且近距離放槍,耳膜完全受不了,一時間震的眼前金星亂冒,還沒從暈眩中反應過來,岳峰已經狠狠一拳砸在他後頸上,他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倒了。

季棠棠看向岳峰身側,那兩個人正痛的抱著胳膊在地上亂滾,看情形,應該是被卸了關節。

她又低下頭看自己的小腹,那裡多了一個血窟窿,暗色的血正慢慢湧出來,季棠棠雙手捂住,最後緩緩抬起頭看岳峰,眼神有些茫然,說了句:「岳峰,好久不見啊。」

岳峰痛心極了,他過來扶住季棠棠,嘶啞著聲音說了一句:「棠棠,你就不懂愛惜一下自己嗎,就算你不怕這個,犯得著拿自己身體當靶子嗎?」

季棠棠沒有說話,岳峰也不知道該說她什麼,他俯下身撿起了槍重新別在身後,又拿起地上跌落的手電筒照了照季棠棠的手腕,切口很深,血肉翻開,卻沒有再流血的跡象,岳峰覺得奇怪,但沒有追問,只是撕下衣服的襯裡幫她把手腕裹上,邊裹邊問她:「頭暈不暈?要不要去醫院處理一下?」

季棠棠沒吭聲,頓了頓忽然問他:「你怎麼知道?」

岳峰奇怪:「我怎麼知道什麼?」

季棠棠的語氣很怪:「你怎麼知道……我不怕這個呢?」

她抽回手,緩緩去解睡衣的衣帶,岳峰攔她,她不理,自己把衣服掀開了口,光柱打過去,柔軟平坦的小腹上一個血洞,下頭血印子一道一道的,但是血洞里,有什麼東西正被慢慢推出來。

是子彈頭。

兩個人都不說話,像是約好了一般,沉默著看子彈頭詭異地慢慢被推出,她剛剛對眼鏡說,「讓你瞧點新鮮的」,估計說的就是這個了。

子彈頭終於整個脫落在地上,地上的灰塵厚,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季棠棠又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的呢?」

岳峰沒回答,只是伸手幫她把衣襟理好,又低頭幫她系衣帶,一邊系一邊問她:「會自己癒合吧?要包一下嗎?」

季棠棠看了他一會,忽然就輕輕嘆了口氣:「你不說就算了。」

她走到角落裡,又慢慢坐下去,恢複了原來的姿勢,頭倚著牆,一動不動。

她還是有些怪裡怪氣的,岳峰心裡嘆了口氣,走過去蹲下,伸手摸了摸她腦袋:「棠棠,我先報警,然後我們一起回去,行嗎?」

季棠棠沒看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報警了很麻煩吧?」

岳峰沒說話,報警了當然很麻煩,他得解釋為什麼深更半夜到這廢樓來——這樣勢必要把季棠棠給牽扯進來做證人,而且這三個不是省油的燈,狗急了跳牆,肯定會把他帶槍的事情說出來,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他們都知道季棠棠被打了一槍,但季棠棠身上,連個彈孔都沒有……

季棠棠看了他一眼:「你把槍給我。」

岳峰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槍拔出來遞給她:「你要槍幹什麼?」

季棠棠接過槍,拿睡衣角擦了擦槍身:「你報警吧,就說槍是我的,咱們也不認識,你路過,聽到有聲音進來的。至於我為什麼有槍,他們問我的時候,我再編吧。」

岳峰沒好氣,又把槍給奪回來:「你這滿腦子的,想什麼呢?」

他想了想,走到眼鏡身邊,伸手就把他肩關節給卸了,眼鏡本來昏著,這麼一疼,殺豬樣嚎著又醒了,岳峰冷冷看了他一眼,過去抱季棠棠,季棠棠不讓,問他:「你幹嘛,我愛待在這。」

岳峰臉色一沉:「棠棠,聽話。」

季棠棠臉朝牆裡一偏:「不走。說什麼也不走,我要死,你不要煩我。」

岳峰忍住氣:「棠棠,現在是跟我耍脾氣的時候嗎?」

季棠棠又往牆內偏了偏頭,就是不理他,看情形,要是牆上有縫,她也就鑽進去了。

岳峰又好氣又好笑:「棠棠,你多大了,別這麼幼稚行嗎?」

季棠棠鼻子里哼一聲:「用不著你管。」

岳峰語氣重了些:「我這麼遠到這找你,你說一句用不著你管,我就留著你在這自生自滅了是嗎?你覺得可能嗎?你覺得不可能的話就跟我走,別搞的我動粗。」

季棠棠被他激怒了,氣的說話都有點抖:「哎呦岳峰,我還不知道你這麼厲害呢,我今天就是不走,我就長在這了,你動粗給我瞧瞧。」

果然一語不合就僵了,季棠棠犟起來,讓人想掐死她的心都有,岳峰心裡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冷靜冷靜:這個時候,她的思維多少有點失常了,你跟她玩兒狠的那絕對吃虧,你再狠,狠得過一個拿刀給自己放血眼也不眨一下的人物?

必須服軟,必須安撫為上。

岳峰迴頭看了看滿地哼唧的幾個人,聲音壓低了些,換了副溫和的口吻:「棠棠,好端端別滿嘴死呀死的,你想,生活多美好啊是吧……」

這話說完自己也囧了,周圍要是什麼和風麗日綠樹紅花的,這麼一說,再做個手勢,那還是很有說服力的,關鍵是,此情此景,暗黑血腥的,張口來一句生活美好,怎麼聽怎麼彆扭……

季棠棠顯然也想到這一層了,她轉頭看岳峰,又想笑又難受,頓了頓說了句:「編,你再接著編。」

這麼些日子接觸下來,岳峰對季棠棠多少也有了點了解,她悲觀失望鑽牛角尖的時候,跟她犟是絕對不行的,她會用她那種死不講理的智商和任性把你給逼瘋了,一味的講好話服軟也不怎麼奏效,那會讓自己相當被動,最好的辦法是先把她逗樂了,她只要肯笑,後頭什麼話都好說了。

眼前的形勢其實就挺好的,岳峰清了清嗓子:「棠棠,你自殺這事兒呢,其實我是支持的,我也不是一定要攔著你,但是吧,你手續不全,咱把手續給補了再走唄。」

季棠棠瞪著他:「什麼手續?」

「挺多手續的。遺囑你寫了沒?你鞋都不穿就跑了,東西留大陳家,人家要怎麼收拾你東西啊,扔了還是捐了啊?你那包那麼重,搬下樓挺費勁的,萬一閃著腰,醫藥費你給人留了沒?」

季棠棠咬牙,岳峰只當沒看見:「還有啊,你死了之後啊,是火葬還是水葬還是……天葬啊?天葬得去藏區,這運費……你得先留出來吧?」

季棠棠又想笑又不願意笑,到最後,帶著哭音來了句:「岳峰你真不要臉。」

岳峰笑著去抱她:「有什麼事咱下去慢慢商量解決,這頭還一堆事呢。」

季棠棠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了句:「別抱了,太難看了。」

岳峰白了她一眼:「你以為我這麼想抱呢,誰叫你不穿鞋啊。你倆選擇,第一我把你抱下去,第二鞋讓給你,你把我抱下去。」

季棠棠沒好氣:「我抱不動豬。」

岳峰接的特順溜:「我抱得動。」

季棠棠半天才反應過來被他繞著法兒罵了,氣的直翻白眼,下樓時,看到地上那三個人,忍不住小聲問岳峰:「這邊怎麼辦啊?」

「有辦法,你別管了。」

季棠棠嗯了一聲不說話了,到底還是心情低落,雖然讓岳峰逗著說了會話,沉默下來還是心裡特空,加上失血,感覺疲憊的很,靠著岳峰的胸膛就閉上了眼睛,頓了頓,忽然就感覺岳峰停下來了。

季棠棠睜開眼睛,發現還在樓里,岳峰站在樓梯上,沉默地看下兩個台階處:那裡伏著一個人,沒穿上衣,身量不足,像是個女孩兒,季棠棠看岳峰:「發生什麼事了?」

岳峰先是沒吭聲,頓了頓問她:「當時你也在,你不知道發生什麼了?」

季棠棠搖頭:「我那時候不清醒,忽然回神的時候,你的處境已經挺危險的了。」

岳峰點了點頭,抱著季棠棠繼續向外走,到樓下時,他把季棠棠放在台階上坐下,然後撥陳二胖的電話,他打了挺久,聲音壓的很低,季棠棠只隱約聽到他讓陳二胖報警,還聽到關於槍的字眼。

打完電話,岳峰過來在季棠棠身邊坐下,又把外衣脫了讓她穿上,季棠棠拽著領口把衣服裹的嚴實,問岳峰:「我們等公安來嗎?」

岳峰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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