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須篇 第二十九章

見到岳峰真的把季棠棠給帶回來了,毛哥的眼珠子都險些瞪脫眶了,岳峰沒吭聲,直接帶季棠棠先去樓上客房安頓下,目送兩人上樓,毛哥一直拿胳膊去搗坐在邊上的神棍,神棍正在聚精會神的打連連看,兩隻眼睛直勾勾瞪著屏幕,險些瞪成了鬥雞眼,壓根兒沒看到岳峰和季棠棠已經回來了。

「我問你啊神棍,」毛哥咽了口唾沫,「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人,死了,還能復活的?」

「有啊。」神棍嗖嗖嗖點掉兩對一模一樣的圖案,答得相當順口。

毛哥納悶了,神棍說的這麼理所當然,好像死人復活這事是常識,而非怪事:「誰啊?」

「變形金剛。」

毛哥一口老血差點噴到屋樑上去:「變形你頭。我問的是人!人!」

「那也有啊。」神棍繼續瞪屏幕。

毛哥等了半天不見他回答:「你太監是嗎?說話只說一半的?」

「那那那,那叫那個誰的,」神棍一心二用,難免有點跟不上,「清末的時候,那個義和團,那個紅燈照,不是宣稱神道相助刀槍不入起死回生的嘛,那個頭兒叫什麼來著,黃蓮聖母,哼哼哈嘿,刀槍不入。」

眼見己方的遊戲形勢大好,今夜完全有可能實現遊戲級別從小星星到月亮星座的突破,神棍的心情堪稱陽光明媚。

顯然,求人不如求己,毛哥強忍住把神棍摁馬桶里的衝動,自己默默開了另一台電腦,聯機,搜索,打入關鍵詞「死人、復活」。

跳出來很多條目,毛哥不斷地按翻頁,出來的信息無非是那幾類:附身、殭屍、喪屍、玄異、超自然靈異事件……

毛哥對著屏幕愣了好久,忽然就冒出一句:「我覺得,她已經不是人了。」

「誰!誰已經不是人了!」進行連連看這種高端遊戲的緊急關口,也只有是鬼非人這樣的高端學術問題能把神棍的注意力給引開了,他嗖地抬起頭來,一雙小眼睛跟強力電燈泡似的嗖嗖往外放光,「誰誰誰?誰已經不是人了?剛上樓的是誰?小峰峰是嗎?他為什麼已經不是人了?嗯?為什麼?」

毛哥看了神棍一眼,慢吞吞地答他:「因為你是豬。」

毛哥上樓來找岳峰,一推開門就聽見浴室里嘩嘩嘩的水聲,只見岳峰在房裡坐著,手裡張開了季棠棠的外衣在看,前後兩個血洞都能對上,看來葉連成的確是沒有撒謊。

岳峰也看見毛哥了,他把衣服放到一邊:「有事?」

「棠棠洗澡呢?」

「嗯。」

毛哥心慌慌的,他朝岳峰走了兩步,指了指季棠棠的衣服:「你問她了嗎?」

「問她?」岳峰先是沒反應過來,然後搖頭,「沒,她恍恍惚惚的,讓我怎麼問啊?」

毛哥咽了口唾沫:「峰子,她……她還是人嗎?」

岳峰皺了皺眉頭:「什麼意思啊?」

「不是啊峰子,我現在看見她,我頭皮都發麻,」毛哥擼袖子給他看,「你看,你看我這汗毛豎的。」

岳峰沒吭聲。

「你把她帶回來幹嘛啊?」

這句話讓岳峰起了反感:「她那種情況,我能不帶她回來嗎?」

「不是,峰子,你彆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毛哥覺得自己有點亂,他從懷裡摸出煙,拿火機點著了,沉默著吸了幾口,「她怎麼又沒事了啊?」

「她不是經常沒事的嗎?」岳峰不耐煩,「在尕奈,你又不是沒見識過。」

「你少跟我耍滑頭,」毛哥動氣了,「尕奈那次跟這次能一樣嗎?上次咱們還能為她找理由,說她是穿了防彈衣什麼的,這次你怎麼解釋?人家親眼看到她被捅死了,轉頭你又把人帶回來了,這還是人嗎嗯?有哪個正常人死了之後又活蹦亂跳回來的?」

岳峰咬牙,想回他兩句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

毛哥換了比較和緩一點的語氣:「峰子,你想想清楚,這絕對不是小打小鬧的事情,這跟你以前好出頭玩兒命發狠不一樣,你以前為了幫雁子,跟閻老七死磕,哥幾個說過二話沒有?光頭腿上被閻老七的狗咬的疤還在呢,但凡能應承得下來的,你發個話,做兄弟的皺過眉頭沒有?你自己好好想想,這次這事不一樣,單憑棠棠死了又活這件事,就絕對不是咱們兜得了的麻煩!」

岳峰還是不吭聲。

順著剛才的話頭想,毛哥的想像力開始爆棚:「你記不記得前幾年大炒什麼特異功能?那國家機關都介入了啊,這種起死回生,怎麼著都算國家機密了吧?說不定國外的什麼CBA……是CBA嗎?」

岳峰沒好氣:「美國中情局,CIA。」

「是的是的,CIA。」毛哥趕緊把這新詞給記住了,「這種事,你覺得是咱們小老百姓管得了的嗎?我跟你講,這種情報機關做事狠啊,你看美國片里,那些知情的涉案的通通都被幹掉的,保不準哪天我倆出門就被子彈給端了,還是那種情報局的尖端科技研究出來的子彈。」

換了平時,岳峰肯定要吼他是哪個精神病院逃出來的,但這次,幾次想開口,居然說不出話來。

憑心而論,毛哥說的是誇張,但是他講的這些,自己難道就沒想過?

一時間,屋裡分外安靜,岳峰定定看著毛哥手裡的那根煙嘴,耳邊只有滴滴答答的水聲。

滴滴答答的水聲?

岳峰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轉頭看向浴室的方向。

毛哥也反應過來了,他有點結巴:「她……她洗完了?」

門把輕轉的聲音,季棠棠穿著那件寬大的粗針毛衣,一邊拿干毛巾擦頭髮一邊出來,看到毛哥時,微笑了一下:「毛哥也在?」

「是……是,」毛哥趕緊拿岳峰做擋箭牌,「這不快晚飯了嗎,問峰子想吃什麼,他嘴刁,挑食……」

「晚飯啊?」季棠棠想了想,「我請吧,上次在尕奈,還沒謝謝大家照顧呢。還有神棍,大家都一起吧。」

「那……也好,那我下去問神棍想吃什麼。」毛哥尷尬的很,轉身離開時,低聲跟岳峰耳語了一句,「你解決啊。」

毛哥一走,屋裡的氣氛似乎就變了,岳峰看著季棠棠:她臉上的表情特別平靜,一直低著頭拿毛巾擦頭髮,似乎洗澡之前,她沒有發生過任何狼狽的事,只是出去逛了個街,吃了個飯,或者給朋友打了個電話。

頓了頓,她抬起頭看岳峰:「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岳峰定了定神,正想開口,樓下傳來神棍哀怨無匹的嚎叫:「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吃肯德基全家桶?又不是你請客!」

兩人愣了一下,然後都沒繃住,同時樂了。

氣氛鬆動了些,岳峰想先說些輕鬆的話題:「好端端的,怎麼想到請客了?」

「承大家幫助,有來有往嘛。」

「哪幫你了?」

「你幫的最多,還有毛哥,在尕奈的時候就很照顧我,還有神棍,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說到神棍時,她有意停頓了一下,直直看進岳峰的眼睛裡。

岳峰心裡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他看著季棠棠的眼睛,電光火石間,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失聲道:「棠棠,你本來是姓盛……」

季棠棠沒有說話,她豎起食指貼在唇邊,眼帘垂下,塑像般一動不動。

岳峰把後面的話咽下去了,他開始努力回憶那天晚上神棍講的故事,當時,他聽的心不在焉的,神棍到底說了什麼來著?

盛家,盛家的女兒,路鈴,死人的怨氣,聽懂鈴語,化解怨氣,秦家,煉鬼鈴,石家,聯姻,新的身份,足夠的錢,輾轉在路上……

岳峰的腦袋轟轟的似乎是要炸開,以前那些理不清的千頭萬緒,似乎都爭相要在這瞬間拼接出一幅完整的圖畫……

——棠棠的身邊一直帶著一串風鈴,有時怎麼碰都不響,有時詭異地發出聲音……

——最初,她是為了素昧平生的凌曉婉去的尕奈,接著,又為萍水相逢的陳偉而奔走,再然後,在古城重新遇到,尕奈到古城,相隔千里,她一直在逐撞鈴的怨氣而走……所以每次遇到她,總會有死亡如影隨形……

——明明是盛夏,但是卻有一張正規的聯網可查的名為「季棠棠」的身份證,明明沒有工作,卻不愁生計,父母早就為她鋪好了路……

——海城市除夕夜惡性殺人案件,明明生還但不跟任何朋友甚至是愛人聯繫,因為那個時候,她已經不叫盛夏,還因為那個時候,她已經開始逃亡……

「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一些事情,你被我的事拖累了幾次,還受了傷,什麼都不讓你知道,總是不合適的。」

岳峰制止她再說:「等等啊棠棠,你讓我緩緩,你先讓我緩緩。」

季棠棠抬頭看了看岳峰:「智商不夠啊,腦子轉不過來了吧?」

「去。」岳峰瞪了她一眼。

季棠棠傷感之餘又有幾分好笑,她去到邊上翻出自己的護膚品,然後對著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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